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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D0004版:地震周年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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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5月12日     收藏 打印 推荐 朗读 评论 更多功能 
他失去了妻子,她失去了丈夫,他俩的结合让5个孩子获得了完整的父母之爱
两个破碎家庭的重建——

“梦中我还会叫前妻的名字”
本报特派记者 陈伟利
  晚上,于再勇和女人躺在床上。床是身旁的女人和另一个男人睡了15年的,被子、床单也是。他想起了前妻,梦里喊出了前妻的名字。直到身旁的女人推醒他。

  39岁的于再勇和37岁的罗兴容结婚了,这在擂鼓小区板房1幢家喻户晓,因为他家门上贴着个大红喜字。记者推开门,于再勇和罗兴容半躺在床上看电视,因为那天下雨,两人没法出工运砖块。

  于再勇后脑勺头发乱乱的,从一条灰旧的被子上起来;妻子罗兴容也赶紧扎辫子。两人一左一右坐在床上,床的正上方是去年10月份拍的婚纱照,于再勇和罗兴容并排站着,穿着影楼提供的婚纱和西服罢了。39岁的男人,看起来将近50岁。

  去年5月12日,于再勇在山西煤矿。2004年,为了多赚点钱,他外出山西打工;妻子留守北川,在一个火锅店当主厨,照看11岁的女儿和7岁的儿子。每年,他回家两到三次,过年和寒暑假。和妻子、孩子,聚少离多。

  2008年5月12日下午,他在电视上看到北川地震了。立即拨妻子电话,无法接通;女儿的也无法接通。所有亲戚的都无法接通。13日下午,他在山西太原火车站接到了女儿的电话:“爸,找不到妈妈了!”

  15日,于再勇一路辗转,然后步行到了北川,眼前一片废墟。“在这里,当时我们在新华书店里。”跟妻子一起上班的一位服务员指给于再勇看他妻子遇难的地方,她是四人里唯一逃生的。于再勇将背朝上的遗体都翻过来看,因为他3个月没见妻子了,不知道妻子穿什么衣服。天黑了,他看不见了,就在帐篷里躺一会。

  第二天,天刚亮,他又去找妻子的遗体,将一具一具的遗体翻过来看。

  第三天、第四天,他疯了一样地找妻子遗体,每天都从妻子遇难的地方开始找,一具一具地看。同时找的还有遇难的父亲、大哥、三哥、侄儿和侄儿媳。

  5月20日,在绵阳的三嫂子给于再勇打来电话:“你不要再找了,你再累垮下,你的两个娃儿怎么办啊?”

  从绵阳九洲体育馆,到北川擂鼓镇帐篷。于再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每天几乎只睡三四个小时,不知道自己该做啥,没有日夜。想到妻子就哭,想到北川那个家就哭。好不容易赚够钱从农村到县城买房子,这么好的家庭突然全没了。

  7月,两个娃儿都到外地读书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在帐篷里。一个人好孤单。他想妻子,5月7日还跟妻子通了电话,她说家里都好,问他在山西累不累、老板对他好不好。他坐在帐篷里抽烟,抽着抽着,就哭了。

  后来,亲戚看到他苦闷,让他去绵阳管理工程。可他没有心思,管不好。

  夫妻,就像一个人的左手和右手。于再勇觉得自己失去了左手,血流不止,做什么都是残缺的,没有奔头,没有目的,下班回家一个人做饭。他又回到了北川擂鼓。儿子在绵阳帐篷学校上课,三周回家一趟。他给儿子洗衣服,别扭得很。多少年了,这一切都是妻子打理好的。

  8月份,于再勇的姐姐、嫂子都劝他:“振作起来,重新组织家庭。”于再勇无法接受,跟自己生活了15年的妻子啊。他想一个人去赚钱,把两个娃儿带大。可要去赚钱,屋里没人打扫,回来又没人煮饭,啥事都是一个人做。另一个想法在挣扎。

  8月14日,侄女介绍了罗兴容跟于再勇认识。两人在板房区的街上聊了几句。罗兴容是擂鼓镇人,丈夫生前在北川县城踩三轮车,地震中遇难,留下15岁的女儿、12岁的一对龙凤双胞胎。两人感觉不错,第二次见面谈了关于孩子的事情,双方约定:相互对对方的子女,要一视同仁,不能偏心,至少将五个孩子供到高中毕业。如果他们能考上大学最好,于再勇前妻最大的愿望是两个孩子能圆大学梦。

  几天后,于再勇去接震后在沙厂装沙的罗兴容下班,于再勇牵起了罗兴容的手。罗兴容哭了,“我丈夫才去世多少天,我就跟别的男人这样了”。但她的手一直没有挣脱,从心底涌上来一种依靠感。

  9月下旬,于再勇和罗兴容生活在了一起。两个破碎的家粘合在一起了,他们选择了罗兴容的板房作为婚房,因为她房子里有床、衣柜、电视柜、床单、被子、洗衣机,都是罗兴容从未倒塌的家里挖出来的。而于再勇只有光身一人,他的房子全被石头埋没。2008年12月31日,办酒席前一天,两人来到北川老县城,为各自遇难的前妻、前夫烧纸钱:我结婚了,重新组合了家庭,希望你能理解。子女平平安安,我会把他们抚养好。你放心走。

  2009年1月1日,两人在擂鼓最好的酒家办了9桌喜酒,宴请亲戚朋友。

  早上,于再勇开拖拉机,罗兴容站旁边,一起出门运砖。傍晚回家,罗兴容煮饭,于再勇扫地,井井有条。“吃饭了,杨均……”罗兴容立即收口,但于再勇已听到了,那是罗兴容前夫的名字。于再勇没响,他也会叫出前妻的名字。听罗兴容说,于再勇梦中会喊前妻的名字。

  于再勇的手机里,一直存着前妻的手机号码。儿子每次回来,都要拿他的手机打他妈电话。“对不起,您拨的号码已关机。”听到声音后,儿子默默地把手机还给于再勇,走了。于再勇说,自从妻子遇难后,儿子的话少了。这个学期,儿子于朝阳去了湖北上学,是本地一位民警介绍的,对方全额赞助他上学。于再勇一再地告诉记者,这不是把儿子送给别人,而是让他去接受好的教育。他一边翻看儿子的照片,一边又告诉记者:“前妻在的话,肯定不会让儿子去湖北。每星期儿子回家,她都买好吃的给儿子,把他的衣服、洗刷用具安排得干干净净。”

  于再勇的女儿在北川中学,每个月回家一次;罗兴容的三个孩子都在擂鼓镇上学,每周回家一次。每周,于再勇都喊罗兴容的女儿杨兰一起去买菜。每个月,一家6口人能相聚一次。孩子挺懂事,都喊对方爸爸、妈妈。记者采访的那天,罗兴容的妈妈也在,于再勇也亲切地喊她妈妈。罗妈妈说:“这个女婿好,有他在,踏实的。”于再勇笑了笑。

  于再勇说,罗兴容比前妻更持家,买菜很少买贵的,家里也打扫得干净。等日子好点了,他要跟妻子罗兴容商量下,能否换张床,把床单、被子也换成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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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江晚报 地震周年祭 D0004 “梦中我还会叫前妻的名字” 本报特派记者 陈伟利 2009-5-12 钱江晚报d00042009-05-1200007;钱江晚报d00042009-05-1200004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