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在什么情况下,54岁的席成友表情都很严肃。不管走到哪,他都戴着一顶《上海滩》“丁力”式的礼帽。这位开奥迪A8的乡村富豪,现在的新头衔是北川擂鼓镇胜利村党支部书记。到他办公室采访,他拿出一份《胜利村的前天、昨天、今天、明天、后天情况介绍》递给记者,这是他上任后灾后重建的规划书,看看标题就让人印象深刻。
擂鼓镇大多数人都知道胜利村有位富豪村支书,他的乡绅式赈灾传奇也广为流传。地震前,北川擂鼓镇资产上千万的人共有16个,席成友是其中之一。如果不是这次地震,2009年他的个人资产将会上亿。“酒店震倒了,养殖场没了,正准备兴建的电厂搁置了——直接经济损失大概2000多万吧。”不过,水厂和几万亩树苗还在,他依然还有数千万身家。
而他捐推土机、开仓放粮的举动直到现在还是乡亲们口耳相传的传奇。
去年5月12日,席成友正在绵阳为养殖场买推土机。“就我交钱的那一霎那,地震了,家里所有电话都打不通,我就知道出大事了。我交完钱带着两个驾驶员赶紧往擂鼓赶,路上已经天塌地陷。”席成友开着刚买的推土机,所过之处房屋倒塌,巨大落石、山体滑坡阻路,推土机这时候发挥了巨大作用。
下午6点左右,在擂鼓镇大岩方路段席成友再次受阻。巨石立在马路中间,比两层楼房还高,山体滑坡掩埋了整条公路。席成友留下铲车走路回胜利村。
眼前的胜利村变了模样,家家房子倒塌,几十人在塌方中遇难,尘埃蔽日、哭声连天的惨景触目惊心。席成友当机立断,清空了自家酒店的仓库,把7000斤大米,500斤盐分给大家,建了4个大灶,赈灾自救。
“原来的村支书年纪大了,耳朵不好,身体也差,在大灾大难面前,必须有个人站出来做点事。”6月29日,村里召开党支部会议,大家一致投票选席成友当村里的党支部书记,席成友没有犹豫和推迟,但他心里想的是先带着老百姓重建家园。
“受灾后大家心情都很差,连分个布头都会因为颜色不同吵半天,没见到实际利益,他们是不会对你服气的,觉得你不过是个老板。”席成友与村民间的不信任感由来已久,因为同样都是一个村的,他身价千万,自然有人心不平。当他当上村支书后,这种矛盾愈显尖锐。其实,村民对席成友的感情很复杂,除了不信任,还隐含“不服气”的情绪——都是生于斯长于斯,他凭什么能拥有千万资产;把大家的土地交由他支配,真正受益的到底是谁?
席成友很明白大家的这种担心,商人的务实思维在此时发挥了巨大作用,“老百姓的家都没了,要让他们走出地震阴影,必须要让他们看到希望,但这种希望我觉得不是上门慰问慰问就能解决的,要让他们看到经济上振兴的希望。”
北川县是羌族聚居区,而羌族歌舞是羌文化的特色,但村里的很多人已经不熟悉羌族歌舞了。席成友要求村民把羌族传统文化重新捡起来。但对于村民来说,要让他们学羌语、学锅庄,谈何容易。7月12日,席成友决定投资3万元,为胜利村注册了“禹羌文化拓展有限公司”。公司注册资金全村人人有份,每人最少出10元,年底赚钱分红。他多次组织召开村民会,向大家详细介绍了学习羌文化的意义,慢慢地很多人接受了他。他私人出钱请了两位羌文化老师对村里人进行羌语、歌舞的培训,每天从未间断过。
地震过后,很多人家失去了土地,为了让更多人找到就业机会,席成友正筹划着建立一批具有羌族特色的工艺品加工企业。先期,在板房区,他开办了羌族服装加工厂,目前共有6名员工。羌绣是羌族的另一个特色。记者采访时,胜利村的羌绣培训班将正式开班。席成友从茂县请来了刺绣专家、羌绣传承人李兴秀传授技艺。
山核桃很适合在北川土地上生长,席成友告诉记者,他要将山核桃加工成古羌文化工艺品。目前,成都刃具厂正在帮助研制切割工具,因为山核桃壳的质地坚硬,非特殊切割工具不行。他告诉记者,这个加工厂成立后,胜利村40%的村民的就业问题都能得到解决。除了胜利村,席成友还在墩上乡新民村、禹里乡禹穴村和都坝乡水井村等3个村投资建设山核桃、中药材基地。
“给他们工作,才能走出哀伤,大家都能看到以后,看到希望,才是真正的生产自救。”他坚信,什么样的心理抚慰也不及“希望”的力量大。据说,北川县县长经大忠的手机里有这样一条短信,那是他的朋友为了鼓励他把新县城建好发的:“望乡台前向天语,重筑羌乡迎亲归。”
席成友理解,迎亲归,就是让活着与逝去的,都有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