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祖芬

　　

　　那个时候，谁不是这样呢？

　　我是说，一个中国百姓1996年第一次出国的话。 “上车睡觉，停车拍照，抽空撒尿，回来想想看了什么也不知道。”

　　说起来，1996距今不过十多年。现在太多的人可以参加各种几日境外游，但是上个世纪的九十年代后期，浙江报业的几位同仁都是第一次出国。那个时候，“出国”两个字，于出国的人实在还带有一种神秘莫测感兴奋莫名感和忐忑不安感。

　　到了德国的法兰克福机场。浙江的资深记者杨新元觉得自己像第一次进城的农民。“好不容易，我们找到了取行李的地方，一看，同班机来的旅客的行李都取光了，就剩我们几件行李，孤零零地放在一个角落里。离登机不到一个小时了。我们也顾不得喝一口水，立即按照登机牌上指定的登机口，办妥了行李托运，登上了去纽伦堡的飞机。”

　　可惜飞机早已远离法兰克福，新元还傻傻地想着塞缪尔·约翰逊说的话：“一个人旅行时必须带上知识，如果他想带回知识的话。”新元带去的知识倒不少，可惜在当时能带回的知识总是有限。起码，没有经济能力尽兴走走。

　　新元是我的老朋友。打开他新出的《媒眼看世界》，头十多页的叙述，叫我觉得好像在听他的如实讲来，没有技巧，更没有机巧，然而这份平实是这样动人，叫我想起一句老话：无技巧是最高的技巧。

　　不过书生的文字，又总是渗滴着文学的汁水。他写巴黎圣母院时，虽然只简洁地写来（雨果在《巴黎圣母院》一书中写及建筑，用去200多页），但是哥特式拱门的精美雕像，那高高的彩花玻璃窗，几笔勾勒出这座七百多年历史的教堂。

　　新元在巴黎圣母院的当当钟声里，想着卡西莫多和埃斯美拉达。在巴黎公社社员墙，更是看到1872年3月26日产生的巴黎公社。5月28日，公社被梯也尔反动军队淹没在血泊之中。一片大炮、子弹的呼啸声。

　　于是我好像点击了视频，走进了一个音画世界。我看到音乐剧《悲惨世界》的战争场面，如一幅悲壮的油画。书生出门，毕竟用他的知识，使走马的行程也变得丰满。

　　新元重笔写到柏林墙。两米高的混凝土柏林墙，实在是一部浓缩的、厚重的历史。看的人络绎，叹的人不绝。新元在丹麦最不感到陌生。因为他从小读安徒生长大。安徒生《海的女儿》里的小美人鱼，成为一座雕像坐在海边。安徒生自己的雕像相对冷落地在哥本哈根市政厅一侧。古今中外，多少走红的经典和多少不幸的作家。曹雪芹一生穷愁，安徒生写了那么美的拇指姑娘丑小鸭，但是安徒生一生没有家。

　　生活不是童话，但是童话改变生话。新元去好莱坞去拉斯维加斯，看好莱坞星光大道第一个被授予星形奖章的迪士尼乐园。其实，迪士尼、好莱坞乃至拉斯维加斯，都是造梦的地方。新元整理这些文字的时候，已经是2008年。奥运会正在北京进行。他好像老是在莎拉·布莱曼的歌声里：“我和你，心连心，同住地球。为梦想，千里行，相会在北京。”新元想到他参观赫尔辛基奥运会场馆时，知道1952年新中国的体育队伍因为有人制造“两个中国”，行期受阻，只参加了一个项目和闭幕式。可今天，2008年的8月8日莎拉·布莱曼的演唱，创造了全球音乐单曲发售的速度纪录。

　　我看到这本书的时候，是在金融危机的国际背景下，世界更加注目中国了。谢谢新元带着读者从1996年开始看世界，看了近十来年的世界。于是读者又一次惊讶地重温我们这些年的发展速度，一如莎拉·布莱曼全球音乐单曲发售创下的速度。时值2009年，新中国建国60周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