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6月1日，对美国汽车业来说是一个伤感的日子，通用汽车公司在这一天正式向法院申请破产保护。无论是信誓旦旦要“带领通用走出困境”的瓦格纳，还是大刀阔斧推行改革的韩德胜，都终究没能挽救通用的命运。

　　从100多年前起步扩张，到称霸汽车业数十年，再到落后对手、债台高筑，通用的百年历程有时看来就像是“美国梦”的沉浮。如今通用破产，是百年梦碎，却也是重生的机会。政府注资、资产重组能否让通用在浴火之后如愿涅槃，韩德胜期待着，美国政府期待着，全世界期待着。

　　悲情瓦格纳：英雄还是罪人

　　2002年，他带通用走出了低谷，被《商业周刊》评为“逆境中的英雄”；今年6月1日，他又一次出现在《商业周刊》上，但却成了“使通用倒向绝境的第一推手”。仅仅7年时间，里克·瓦格纳从英雄变成了罪人。

　　但在更多人看来，瓦格纳不是英雄，也不是罪人，他只是通用困局中的一个悲情人物。今年3月30日，当这位在通用工作了32年的“底特律斗士”在奥巴马政府的压力下被迫交出帅印时，颇有种“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悲怆和残酷。

　　1977年，24岁的瓦格纳从哈佛毕业后就进入通用汽车的纽约财务办公室担任分析员，39岁时他成为公司首席财务官（CFO），2000年，47岁的他成为了通用历史上继斯隆后最年轻的CEO。然而，他接手时的通用却正走着下坡路，无节制的多品牌战略、沉重的薪酬福利负担、官僚式的企业文化，都成为困扰通用的重大症结。

　　瓦格纳并非无能，他凭借着自己财务方面的天赋，一步步将通用汽车打造成一家“金融机构”而不是汽车公司，通用汽车金融公司（GMAC）是这个企业盈利最多的部门，也成为通用现金链上最重要的一环；他带领通用进军中国，让中国成为其全球战略中的一个重要支点；在他的推动下，通用汽车在2002年通过现金加发债的方式，以实际支出2.5亿美元的投入，完成了对韩国大宇汽车的收购，从而走出低谷……

　　然而，好景不长，2005年，卡特里娜飓风袭击美国后，油价飙升，北美SUV销量大跌。通用长期以来把赌注压在SUV和皮卡上的战略，遭到普遍诟病。而在多品牌战略上的调整不够及时，瓦格纳同样不能回避责任。很长时间以来，通用内部就有剥离萨博和悍马品牌的建议，但是一度遭到瓦格纳的拒绝。

　　瓦格纳随后开始遭遇“下课”呼声，但他的回答却是“如果我不认为自己是合适的人,我早就不会干这份工作了”。坚守的同时，他开始通过裁员、减薪、关闭工厂、卖掉非核心资产以及与工会谈判削减医疗保健支出等形式，降低成本为通用“止血”。

　　然而，过于臃肿的身躯让通用步履缓慢。2007年，通用汽车亏损额达到387亿美元。当2008年次贷危机发展为金融风暴的时候，脆弱的资金链条瞬间断裂，通用濒临破产。据统计，在瓦格纳担任CEO期间，通用汽车的股价下跌了超过90%。瓦格纳只能向政府求助，然而政府提供的134亿美元紧急贷款援助，也在数月内被挥霍殆尽。

　　于是，瓦格纳再次奔赴华盛顿，递交重组计划，希望政府额外提供166亿美元的救助资金。这166亿美元救助资金成为通用这家百年老店的唯一救命稻草，但美国白宫却开出“CEO辞职”的前提条件。于是，自然而然地，瓦格纳被迫沦为了通用献上的“牺牲品”。

　　无奈韩德胜：痛苦挣扎60天

　　财务出身的韩德胜今年还未满51岁，在通用汽车的履历跟瓦格纳十分相似。他同样手执哈佛MBA学位，在通用的第一份工作同样是纽约财务办公室的高级分析员，后来，他还曾和瓦格纳并称为“通用双子星”，并被作为接班人培养。韩德胜历任通用巴西、亚太和欧洲市场负责人，在担任通用亚太区总裁期间，他将通用亚太区总部从新加坡搬到了中国，加速了通用对于中国市场的开拓，以及通用对本土人才的重用，其明确的目的和执行力可见一斑。

　　韩德胜从海外回到美国老家，是在2006年1月，通用董事会的一纸公文，使他取代了约翰·迪瓦恩成为通用总公司的首席财务官兼副董事长。瓦格纳对他的评价是“担负通用财政大任的最理想人选，他在财务领域和汽车界的深厚背景将是公司的宝贵财富”。尽管韩德胜回到本部，对瓦格纳的CEO之位来说是一个威胁，但瓦格纳也深知，韩德胜正是他迫切需要的得力助手。当时的通用已经在丰田的穷追猛打之下尽显老态，瓦格纳更是面临多方质疑。而在一片萧瑟中，通用欧洲业务却出人意料地强劲复苏，成为其全球最大亮点之一。其间，担任欧洲区总裁的韩德胜功不可没。他在欧洲裁员1.2万多人，强硬推行一系列瘦身减支计划，成功在欧洲市场收复失地，也因此得名“斧子手”。

　　在成为公司CFO后，韩德胜再次用同样的方式，处理了通用北美市场在2005年之后的亏损局面，并且一直坚定地站在瓦格纳身边。当韩德胜在去年3月被任命为通用汽车总裁兼首席运营官（COO）时，他作为瓦格纳接班人的答案已经揭晓。一年后的3月30日，当瓦格纳被迫下台，韩德胜顺理成章地成为了通用新任CEO。而且，通用需要的正是他这样一个改革者。有人说，“瓦格纳不是一个可以给通用动大手术的人，因为很多肥肉都是瓦格纳自己的决策”。相反韩德胜更加理性、更切实际。与瓦格纳相比，韩德胜可以更快地卸下历史的包袱。瓦格纳的离开可以让韩德胜放开手脚，开始为通用实施“减肥”计划。

　　然而，奥巴马政府给韩德胜的时间只有60天，他必须在这60天大限中提交出一份更有效的重组计划，否则，破产将成为通用的唯一选择。

　　在上任第一天，韩德胜在接受美国媒体关于“你可以在这个位置上坐多久”的采访时就表示，“这个我不能决定，我可以决定的是，法庭以外不能解决的问题，我们将把它带上法庭”。分析人士认为，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通用已经做好了破产和上法庭与债权人及工会代表对峙的准备，而此前，瓦格纳从不曾提过通用破产的可能。就这样，在60天时间里，韩德胜一方面在全力准备重组计划，避免破产保护，另一方面也在为可能到来的破产保护做好充分的准备工作。

　　6月1日，当韩德胜走进纽约南区美国破产法院，老通用的“死去”已成事实。但这对韩德胜、对美国汽车业来说，未必是件坏事。根据重组计划，新通用汽车公司将在60至90天内从老通用中分离出来，实现独立运作，踏上新生之路。尽管面临着种种困难，但在剥离了不良资产后，“新通用会以更精简和富有竞争力的姿态开创局面”，韩德胜似乎对通用的新生充满了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