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任继愈先生的学术道路中,对他影响最深的也许是大学三年级的那次经历。
1937年“七七事变”后,北大南迁,任继愈随校辗转至湖南衡山脚下的北大文学院,半年后又迁往设立在云南蒙自县的西南联合大学。当时他21岁。他与240多名北大师生一道,组成湘滇旅行团,从湖南长沙到云南昆明,风餐露宿,徒步跋涉1300多公里,历时两个月。途中,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社会最底层民众,目睹了中国农村的破败。与此同时,也深深感受到中国农民的顽强的生命力,而这一切促使他思考:最底层的人民承受着战争的苦难,却依然坚贞不屈;中华民族有非常坚定的信仰,有很强的凝聚力,是什么样的力量在支持她?
后来,他在自己带有自传性质的《我的追求》一文中回忆道:“我深信探究高深的学问,不能离开哺育我的这块灾难深重的中国土地。从此,我带着一种沉重的心情来探究中国传统文化和传统哲学。”而这种“沉重之心”也贯注在他一生学术研究之中。他还在另一篇文章中写道:“作为一个中国哲学史的研究者,不了解中国的农民,不懂得他们的思想感情,就不能理解中国的社会;不懂得中国的农民、中国的农村,就不可能懂得中国的历史。”
在他一生中,有一件事经常被人提起,但他自己却很少提及。1959年10月13日,毛主席忽然把正在北大哲学系任教的任继愈找去,见面第一句话就是,你的书我都看过。接着说,我们过去都是搞无神论,没有顾得上宗教这个问题,宗教问题很重要,要开展研究。毛主席还问,北大有没有人研究宗教?任说除他搞佛教研究外,还没有人从事这一方面的研究。毛又问到道教、福音书有没有人研究。任如实回答说都没有人专门研究。毛又问:你们哲学系有多少人?任说师生加起来有500人。毛听了说,500人一个系怎么能没有人研究宗教呢?一定要抽出个把人来研究这个问题,不能忽略,包括基督教、佛教、道教,慢慢地来,先做着。
根据毛主席的批示,任继愈于1964年受命组建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所,此后担任该所所长达20余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