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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0003版:人文·晚潮

目莲戏杂忆

  鲁迅儿时在故乡曾多次看过社戏,包括消灾祈安的“太平戏”即目莲戏,后来在文章中多次提及,可见印象之深。

  目莲戏是一古老剧种,以“目莲救母”的故事而得名。传说目莲(俗名傅罗卜)之母亵渎神明,滥杀生灵,被打入地狱,目莲救母心切,遍历地狱十殿,得见母亲,且劝母改邪归正,终得脱离苦海。

  农历七月,俗称鬼月,往昔杭绍城乡在七月十二日,七月十五日,兰盆胜会相当热闹。记得童年时代,七月里乡镇都会请绍兴大班演员,来演这种目莲庙台戏。这种戏一般戏院是不演的,多在河边临时搭台演出。戏的特点一是时间长,从晚上七点左右开始一直要演到天亮为止;二是整夜戏只戏一出,如忠孝传、李慧娘、庄子劈棺……不演折子戏;三是戏中鬼多,恐怖性强。

  这种戏我在萧山临浦等地曾看过多次,沿河边人山人海,看戏的船只挤满半条河江,还有临时赶来的小贩,买油汆粽子的,糕糕饼饼和水果的,穿行在人丛中。一些地方还有流氓赌场,像掷骰子的,摸牌九的,一些小混混在妇女坐的高马凳边挤进挤出。

  演戏的次序首先是敲头场二场,其次是召鬼,用号斗嘟嘟地吹,十几个演员手捏夜叉跳下台来,横冲直撞地奔赴郊外坟堆边(一路上任何人都要回避,据说撞着是不吉利的)。召鬼这班人回来后,王令官出台,他满面涂着红油,这时台下人可以拿一张白纸上去,为他脸上揩掉油渍,这张油渍纸据说是可给有病人服用的良方(可见旧时迷信至此)。王令官进台后,戏便正式开始,当演到快半夜时,锣鼓声一阵紧张,戏便进入高潮。如果是演目莲救母,这时目莲用锡杖蹬开地狱门,大小鬼魂一齐逃出地狱,涌向舞台;如果是演庄子劈棺,也正是三百三、二百五(鬼名)出台的时候。鬼魂出台,也是有次序的,先是牛头马面,其次是一般五痨七伤的病鬼,然后是活无常与死无常。扮活无常的头戴一顶高帽子,上面写着“一见生财”四字,有的班子还跟着一个无常老婆;最使人恐怖的吊死鬼出台,锣鼓声敲得很有节奏,号斗又嘟嘟地大吹,女吊比男吊更可怕,见她身穿一件大红袄,挂着两串银锭,头发披散,舌头伸得很长。她唱一句走一圈,男吊则白衣白裤,一出台就跳到梁上,用一条大白布系住腰身,上下翻腾,做七十二种动作。男女吊出台,台下观众都一声不响。大约二十分钟,鬼王出台了。鬼王说是钟馗化身的。鬼王脸谱,画得一付凶相,十分吓人。这样的鬼戏要演二三小时,天快亮时,活无常又出台了,他是驱鬼来的,手捏一把大芭蕉扇,骂尽世界上所有的鬼。他连放九十九个屁,放一个屁号斗就嘟嘟一声响,博得观众高声大笑。目莲戏也就在大笑声中结束了。


钱江晚报 人文·晚潮 d0003 目莲戏杂忆 2011-07-27 钱江晚报2011-07-2700028 2 2011年07月27日 星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