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8月27日，一场车祸夺走了李小棚的生命

　　他是讲台上的李老师，又是夜幕中的苦力老李

　　在工地和教室间穿梭了23年的李小棚，特别渴望正正经经过一个教师节

　　只是，这一切，因那场车祸戛然而止

　　但李小棚留给我们的——有感伤之余的执着、还有对正面力量的感怀和投入

　　因而，在这个教师节前夕，本期晚潮·纪实回顾李小棚的讲坛人生

　　走近李小棚，也反思一个民族是否该将教书育人的重任置于个体的艰辛之中

　　1

　　乡村里的免费幼儿园

　　2010年8月的一天，陕西省蓝田县蓝田镇几声爆竹的噼啪响声，在这个小山沟的上空显得格外清脆，镇东南一处不起眼的院子里，一个以“蓝田”为名的幼儿园挂牌成立了——

　　这是蓝田镇13个自然村唯一的一所幼儿园，也是中国为数不多的免费幼儿园。

　　这是一栋二层楼的民宅，一楼局促的空间摆设着城里幼儿园常见的蹦蹦床、滑梯，教室里有21英寸的彩电和DVD播放器。每个孩子都各有玩具、书包和彩色蜡笔。

　　这所幼儿园的的孩子大部分都是留守儿童，父母在外地打工，家庭经济情况很差，按照幼儿园老师的说法——家里情况好的话，出去就把孩子也带走了。

　　小山沟里成立了免费幼儿园，并且，建造的规制全部依照城里的标准，这不禁令周围的乡邻连声称奇，而说起这所特殊幼儿园的园长，很多人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2

　　一个“有病”的人

　　多年来，在西安北郊一处苦力等活儿的据点，奔跑着抢活的人群中，有那位乡邻口中的园长李小棚。

　　20年多年来，陕西蓝田县六郎关村人李小棚在很多人看来是个“有病的人”。

　　从1989年开始，他辗转几个村子当代课老师，每月工资从未超过二百元，但他却先后为6所小学新建和修缮了校舍。每年寒暑假他都会到临近的西安打工，一个月能挣2000多元，这两年他却把钱又都贴进了免费幼儿园。

　　走出大山，改变命运，曾是少年李小棚不二的目标。

　　1987年，李小棚以优异成绩考入蓝田县重点中学，成为六郎关村有史以来的第一位高中生。然而，高考那年的6月末，父亲出工时突发意外，受了重伤瘫痪在床，母亲开始四处举债为父亲治病。

　　李小棚放弃了高考。

　　回到家乡后，一次在与村民闲谈时，李小棚得知村中没有小学，村里7到13岁的100多个学龄儿童竟都无学可上。

　　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李小棚向村委会要来了3间闲置的仓库，并开始挨家挨户游说家长让学生入学。1990年7月，在这三间仓库里，李小棚成为了六郎关小学的第一位代课老师，每月工资6块3毛钱。

　　微薄的收入，当然无法偿还父亲生病期间欠下的外债。

　　1990年10月，李小棚不得不放下学校的工作前往西安打工，在一座钢材批发市场，他找到了一份月薪1500元的活计，然而刚刚干了几天，村里的干部就到西安找到了他，提出，给他把工资提高到40块钱一个月，这个数字跟1500差40倍。

　　李小棚当时并没有答应村干部回乡任教的请求。

　　然而，当村干部走后他却一下子坐立不安起来。那一晚上他没睡着。他跟老板说——我回去了，回去干学校。

　　3

　　苦力老李

　　李小棚不得不改变打工的方式——周一到周五他给学生上课，周末到西安打短工给家里还债。

　　村里人发现，一到周末李小棚就消失了；而在西安北郊的夜色中下用力气谋生的人们也发现，每到周末就会有一个言语不多但说起话来文质彬彬的人，加入到他们的行列。

　　大伙都叫他苦力老李。

　　1997年，六郎关小学用仓库做的校舍成了危房，为了能给小学盖所新校舍，李小棚开始频繁前往西安寻求资助。

　　虽然常常无功而返，但李小棚始终没有放弃，在六郎关村前往西安的崎岖山路上，经常能看到他往返的身影。

　　1997年6月李小棚的努力终于有了结果，他拿到了市教育局4万多元的资助款。回到村中，李小棚发动村民出工建校，三个月后一所崭新的小学在六郎关落成了。然而新校舍的建成却给李小棚的代课生涯带来了变数，随着公办老师的陆续派入，只是名代课教师的他，被调离了六郎关。

　　李小棚的内心，希望有一天能通过自己的努力把”代课“二字去掉，成为一名正式的教师。

　　2000年，李小棚考取了中学教师资格证，但按照规定年龄超过30岁的他失去了办理转正的资格，数年间，他先后被5次调动，虽然为6所学校新建和修缮了校舍，也曾多次获得优秀教师、先进个人等奖励，但李小棚仍旧是一名下苦力的代课教师。

　　4

　　赔本的幼儿园园长

　　2010年7月，陕西省某报纸刊载了一则新闻，一个欠下数万元外债的村民，捡到了一个装有4000多元现金的钱包。依照身份证上的信息，他借钱做路费跑去西安寻找失主，这个捡到钱的人就是李小棚。

　　事件被报道后很多人知道了他背负数万元外债的困境，也知道了他投身教育的特殊经历，社会各界捐款4万余元，资助李小棚。

　　2010年8月，一度落寞的李小棚再度成为舆论的焦点，他用爱心人士捐赠的4万余元，在蓝田县蓝桥镇办了所免费幼儿园。

　　在李小棚开办幼儿园之前，蓝田镇13个自然村没有一所幼儿园，很多孩子上一年级时已经快10岁了。

　　一座按照城里标准建造的幼儿园，就这样出现在了这个小山沟里。在小学代课之余，李小棚也经常到幼儿园查看情况——上幼儿园的孩子在伙伴中已经明显“出众”了，他们会唱歌、跳舞，会写1234，还会主动用普通话说“阿姨你好”。

　　然而由于实行免费，房屋的租金加上老师的工资很快就令李小棚捉襟见肘，在西安北郊奔跑着的人群中，李小棚的身影更加忙碌了。

　　23年过去，在下苦力的代课教师之外，他又多了个有些尴尬的头衔——赔本的幼儿园园长。

　　只是，李小棚无法停下他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