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年春:手绘失落的淳安古城
胡月华
二十余年来,余年春一直在奔波,为复原那个被淹没的记忆,走访了600多户人家,一起回忆着那个藏在水底的山山水水、大街小巷。
老人今年78岁了,笔者见到他的时候,他看上去依然神采奕奕。他做手绘老淳安地图这件事,不图名,不图利。如今,他的家中依旧清贫,连一张像样的书桌都没有,他以床代桌,一米二的床就成了他的“绘图桌”,上面堆满了厚厚的县志等历史资料,以及一本本记事本,这是他走家串户记录下的珍贵素材。墙上除了一副《世界地图》,就是他自己绘制的各类手绘地图。
他开玩笑说,让自己始终处于回忆和思考中,不怕得老年痴呆症。
在旅馆当前台的他决定手绘故土,留住逝去的记忆
相信很多人都记得,当时千岛湖镇一家很有名的旅馆——“东风旅馆”, 而余年春则是这家旅馆的前台登记员。东风旅馆接待着南来北往的各方旅客,余年春因此接触到了很多移民的老乡。
闲聊中,他常常和老乡们一起回忆故土,一想就落泪。家没了,回“家”一趟,竟要住旅馆了。
一次次和移民旅客交流沟通后,余年春突然萌发一股强烈的冲动:把逝去的故土用图画记录下来,留给我们的下一代。
他觉得,那是个没有照相机的年代,只有经历者才有的记忆,故乡,已经因建造水电站被淹没在水下,如果这些经历者都年老离去,那还有谁来祭奠逝去的故乡,文化和记忆一样将出现一个很大的断层,他必须在自己有限的时间里,把那些渐行渐远的记忆,一一刻画下来,并传承下去。
退休后他开始拜访移民亲历者,共同回忆老城面貌
有了坚定的信念支持,余年春说干就干。他给了自己六字真言:信心、恒心、坚持。利用在东风旅馆前台登记之便,他和一些上了年纪的人攀谈起来,借此了解被淹没的“狮城”、“贺城”两座古城之貌。
1996年退休之后,他开始了真正的走访。但是,事情并不像开始想的那般轻松。
“你好,我想跟你了解下淳安老城的事。”“没空,没空。”
余年春绘声绘色的告诉笔者,他经常会这样吃“闭门羹”,碰一鼻子灰。这时候他就对自己默念“六字真言”,告诉自己一定要坚持下去。一次不行,就两次三次,甚至带着自己手绘了一半的地图去问那些经历者。
“如果你们都不愿意把自己脑海里的记忆传给后辈,那你们曾经努力建设过的家园就是一片空白,没有人记得淳安曾经是什么模样。”被他走访的人就这样被他的行动和毅力感动了,和他一起用心回忆起城市的地形地貌,大街小巷,说起了远去的往事。
一边自学一边绘图,众媒体争相采访报道
余年春没有学过测绘,也没学过绘画。他是一边绘制地图,一边自学。就这样,画出了一副让淳安人,乃至外界都不禁赞叹的地图。
余年春向笔者展示“狮城原貌图”和“贺城古城图”,果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山脉、田间、道路、小屋,甚至连一些商店都标注出来了,古城生活场景依稀展现在笔者眼前。 余年春拿出一副最早画的地图,惭愧地说,当初连地图上的山脉都不会画的。所以第一张地图很简单。为了绘好地图,他特意买了一本《芥子园画传》来自学临摹。另外,还有一本《疑难字简明字典》。他说古史上有很多疑难字体,有些演变到今天就不一样了,他为了保证古地名的原味,就需要这本字典来对付了。为了画好图,他除了专心认真自学外,还专门对着《清明上河图》研究,虽然很想画那样一副图,但水平有限,画不出来,所以只有用简单的方式去记录那些逝去的记忆。
经过不断修改,走访,再修改,余年春的地图绘得越来越好。
因此,当他绘制的“狮城”、“贺城”两幅古城地图问世时,立即被在千岛湖拍摄水下古城的央视剧组发现了。随后,纷沓而至的是各个地方电视台,除了众多本地媒体,还有贵州、辽宁、山东、广州、香港等电视台都对他所绘制的古城地图进行了报道。
他感动了移民老乡,也感动了远在台湾的龙应台
笔者看到,余年春的那个记事本里,写满了许多被访者的留言。
“余年春是一个很有毅力的人,我老家狮城在他的地图得到复原,而且那么准确,这对于我们来说,就是一块瑰宝,它记载了我们很多酸甜苦辣的回忆,移民在外的我们,终于有了寄托和念想了。”
这是一名71岁的吴姓的移民留的言。而类似的留言,还有600多条,他们之所以留下那些话,实在是因为被他的执着感动了。
余年春说,他是凭着众人的记忆绘制出这样的地图的,所以为了图的准确性,他画好后,还将图一一送到原走访者那里去核对,看似简单的一张图,却倾尽了他的心血。
因为是手绘,一张图里如果不小心出现一个错字,就得重画。因墨汁不小心滴在了地图上,又得重画。每重画一次,至少要多花两天时间。
因为他的手绘古城地图曾在浙江卫视的《浙江告诉你》中报道,远在台湾的龙应台看到这则消息后感动了,知道千岛湖有这样一个老人,坚持不懈地以自己的力量在做着一件意义重大的事,实在让人钦佩,还曾特意赶至他的家中,与他聊天。
现在,余年春依旧在画着他的地图——《移民迁移图》和《遂安余氏村落图》。难舍故乡情的他,墙上还挂着“十八都”、“三十六都”等原地形地貌,并将这些给每个乡镇送去。他说:“不要看这些图小,它们非常有利于各个乡镇对历史文化的挖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