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通讯员 西法 本报首席记者 肖菁

　　张裕兴案开审。

　　昨天上午西湖法院2136法庭，9点半的庭审，9点不到，五十多人的旁听席就被坐满。

　　来的都是中老年人，前排坐的都是老人，他们显然彼此已经很熟悉，“真当造孽啦”，“这个骗子”！中年人坐在后排，有人用手拢着嘴悄声问我，“你被他骗了几十万啊？”（他们以为我也是当事人）

　　主审法官是西湖区法院刑庭的副庭长，审理过不少大案要案。她一来就再三提醒大家，要注意法庭纪律，然后法槌一落，“带被告人上来”。

　　张裕兴称不知道自己公司

　　不可以向公众吸收存款

　　张裕兴是裕兴不动产的老总，1998年500元起家，鼎盛期在全国拥有300余家连锁门店。

　　伴随着这几年房产政策的起起落落，裕兴的门店也开开关关，原本他一直认为这就是生意上的磨砺，一路走来能够挺过去，就能迎来下一个柳暗花明。

　　但是2011年的那一次的槛，他没能过去。

　　昨天在法庭上，张裕兴说，欠了员工工资，没想到员工到网上去发帖子，后来被媒体一报道，全面曝光，这样本来说好的贷款也不来了……

　　不过员工说，之前拖欠工资也有，但只是拖个十来天，2011年是大面积、好几个月不发工资，靠工薪度日的员工哪里摒得牢啊。

　　然而，法庭关注的焦点显然不是这次工资危机，而是“你是否知道你的公司是不能对外吸收存款的”，以及“这些吸收过来的钱都用到了哪里”。

　　这次受审的，除了张裕兴，还有裕兴当年的执行总裁郑瑛，还有中层程瑛。他们被指控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

　　公诉人问张裕兴，你是1998年开始办公司，自己又是研究生文化程度，你难道不知道你的公司不能对外吸收存款的吗？

　　张裕兴回答，我就是不知道。

　　“那你在公司经营中主要管什么？”

　　“我只管人的思想培训、教育发展。我有一句口号，叫‘只管脑袋，不管钱袋’，我还有一句……”张裕兴的话被法官打断。

　　在位时那些颇显领导艺术和智慧的口号，在昨天这样的情形下，显得有几分荒诞。

　　有的老人把儿子的婚房钱

　　都搭了进去

　　在公诉人和法官的询问下，“向外吸收公众存款”如何在裕兴得到共识的过程逐渐清晰起来。

　　张裕兴是个善于做思想工作的人，每当房地产不景气，门店生存艰难时，张裕兴在公司的一些会议上都会号召员工共渡难关。也确有员工拿自己的钱借给公司，渐渐的，把自己的亲戚介绍进来，亲戚又把朋友也拉了进来。

　　似乎，借钱在裕兴内部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企业文化。

　　在2008年楼市低迷，2009年市场复苏而裕兴欲借东风疯狂扩张时，尽管张裕兴口口声声称没说要向外借钱，但是询问之下，也承认，确实高层会议通过，广泛地向社会吸收公众存款。

　　当时，裕兴为了吸储还成立了一个“天策担保”公司，一度由张裕兴的女儿管事，其实它就是裕兴吸储的壳。

　　那些曾经在裕兴交易过房产的老客户，那些家住在裕兴门店周边的老邻居，渐渐地被裕兴的员工所说服，以8%的年利息将钱出借给裕兴。

　　而到2011年案发前，因为已经大厦将倾，年利息一度达到了18%。

　　那些借款合同触目惊心，20万、30万、80万、200万……

　　有一对老夫妻把通过裕兴卖掉老房子的70万元投了进去。

　　有老人投了自己的养老金，还把原本打算给儿子买婚房的钱也投了进去。问了一圈，把儿子婚房钱都投进去的还有好几个，都是当初去裕兴找房子，结果房子没买，先把钱投了进去。

　　有老太太说到这里，就开始哭。老伴在旁边虎着脸说，“现在哭还有啥用场，钱，回不来啦。”

　　张裕兴所涉嫌的“非法吸收公众存款”至案发还有1600多万，而公司的整体债务达4000多万元。

　　张裕兴

　　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当年的张裕兴以口才好，善于做思想工作而著名，但凡听过他讲话的人都觉得很有感染力。哪怕是2011年事发时，江湖传言他要变卖房产经纪第一楼时，他召开新闻发布会，还是语气豪迈、态度自信地说了句“楼市会逐渐回暖，我也会柳暗花明”。

　　很多人真的相信这句话，直到今天。

　　有一位跟随他到最后的老员工说，如果他不进去（指逮捕），他就能吃到今年3月这一波行情，说不定就翻身了。

　　裕兴的门店在2011年后几乎全部关闭，有的是翻牌（意指换成别的品牌的房产中介）。张裕兴当年起家时的那一家位于武林路，现在是裕兴的一位老员工在经营，尽管也早已翻牌，但是老员工说，如果张总回来，我就把店还给他，让他东山再起。

　　昨天的庭审进行了整整一天，没有当庭判决。但是，张裕兴“全身而退”的可能性似乎不大。他对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的事实是承认的，只是称不知道这是非法的，知与不知，并不影响定罪。他对金额也是承认的。甚至对于这些借来的钱，他口口声声用于经营，但是证据确凿，有部分确实用于他私人购房。另外天策担保的事情让他涉嫌另一个罪名“抽逃出资罪”。

　　而另外两位被告，对经手的借款金额有异议。

　　庭审结束后，我特地又去看了眼天目山路马塍路口那栋“房产经纪第一楼”，远远望去，窗户内一片狼藉。想2005年，张裕兴买下此楼挂出“房产经纪第一楼”的招牌时是何等豪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