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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0003版:淳安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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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解放军

一个参加过“渡江”、攻上海、抗美援朝战役的老兵自述

  黄国祥/口述 胡月华 洪运生 严中明/整理

  我叫黄国祥,今年88岁,大墅镇洞乌村人,现居住在界首乡燕上村。1948年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次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曾参加过渡江战役、上海战役和抗美援朝战役。回顾我的一生,也算得上是经历过枪林弹雨,大喜大悲,九死一生了。与那么多死去的战友比,我还是很幸运的。起码,我还活着,身板硬朗、思维清楚、耳不聋、眼也不很花,吃得下,睡得着,开开心心,幸福地生活着。

表现良好,参军第二年就入了党

  那时,像我这个年纪的遂安人去当兵,一般当的都是国民党的兵,再被解放军“解放”过去才当解放军的。而我则不同,我一开始就是解放军,这种情况在当地是少之又少的。我那时参加解放军并不是因为我思想有多好,眼光有多远,而是环境所迫,生活所迫,还有很多的偶然性。

  我家三兄弟,我排老二,18岁起就开始躲“抓壮丁”,东躲西藏,躲来躲去,田地都躲荒芜了,家乡实在是呆不下去了,我就往外跑,一跑就跑到了杭州。

  在杭州,我混进了南星桥码头当苦力。后来,一个工友见我长得高大、壮实,就问我愿不愿意加入一个队伍,保证能吃饱肚子。那时我常挨饿,一听能吃饱饭,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当时这个队伍才七八个人,都是码头上的工友,不发刀枪,也不发军装,平时穿啥仍穿啥,就叫便衣队。便衣队成立没几天,当头儿的就把我们带到了苏北,正式加入了队伍,这时我才知道这支队伍叫解放军,属第26军78师。首长见我结实、勤快,就叫我呆在师部当了勤务兵。那是1948年3月。

  我加入解放军后,曾随部队先后参加过渡江战役,上海战役。上海解放后,部队在上海扎驻了近两年,我还亲耳听过陈毅市长的报告哩。因我战时和平时表现都较好,于1949年8月份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抓舌头”行动中差点被一枪崩了

  在十里洋场的大上海,我们部队并没闲着,站岗、训练,既忙又累,为的是解放台湾。过了一段时间后,部队又被拉到革命老根据地去训练,先是到山东的青岛,又到东北的沈阳,越走越远,最后到安东(编者注:安东为民国时的一个省级行政区,解放后,北部划归吉林省、南部划归辽宁省)才停了下来。到安东训练了没几日,全军集合开大会,蒋军长(名字忘了)亲自作动员,说是要抗美援朝,打美国佬,要求每个战士剃成光头。文化教员教唱:“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的歌。当天夜里我们就跨过了鸭绿江大桥。那是1950年10月。

  跨过鸭绿江大桥后,部队日伏夜行,急行军三夜,每夜都要走七八十里路,还要背着一身的东西。有的战士走着走着竟睡着了,脚上也起了血泡,那个苦和累呀,没亲身经历过的人是不知道的。

  当时,我在78师是师部的勤务兵,想到第一线去打仗,就求了师长,到88师当一名侦察兵。

  侦察连比一般战斗连队更吃苦、更危险,战斗打响后我们也要跟普通战士一样参与作战;战斗打响之前,我们侦察连就要三、五人一组分头去摸敌情,抓“舌头”(编者注:就是指抓俘虏以了解敌军情报的活动)。我们侦察兵出门之前都要换上便装,衣内藏一支小手枪,二把匕首一左一右插入绑腿中。美国佬睡觉了,侦察兵就出发了。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雪夜“抓舌头”,由于疏忽,我差点被“舌头”一枪给崩了。

  那天,我们三个人踩着厚厚的积雪,悄悄地朝敌方摸去,任务是抓个“舌头”来了解敌情。刚来到一片密林,我耳朵比较尖,突然听到前面林中似乎有什么响动,即向另外两个战友打手势卧倒。随着响声的临近,一个黑影正向我们呈倒三角形的卧圈里摸来。我暗想:今夜的运气真好,“舌头”不用寻,自己倒找上门来了。

  等那黑影一入圈内,我们三人同时一个鲤鱼打挺弹了起来,把黑影按倒,握着嘴巴一下子拖离百余米才松开。用手电筒一照,我们三个都呆了,怎么是个女的?

  那个“女舌头”30岁左右,金发碧眼,一身军装,腰束皮带,胸脯鼓鼓的,身上还斜挎着个药箱。“女舌头”指着药箱叽叽咕咕嚷了一通,我们听不懂,大概的意思是指她只是个医生,不是军官,也不是间谍。

  按惯例,抓到“舌头”是要搜身的,为的是防止他们暗藏武器伤人。两个战友用手枪对准“舌头”,要她举起双手,叫我搜身。我翻了翻她药箱,没发现刀枪之类的东西,又挺犯难地摸了摸她的口袋、腋下,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异物,就示意战友可以押送返师部了。

  押解“舌头”是要捆绑的,但考虑到夜间在雪地里行走绑起来容易摔倒,刚才又已搜过身,没有刀枪,伤不了我们。我们三个男的三支对准她,还怕她飞了,所以就没有绑她。

  我们其中一个战友在前面带路,“女舌头”在他后面,另一个战友在她后面,我在最后,一纵列队往前走。走着走着到了一个拐弯处,那“女舌头”突然像变戏法一样掏出一支很小的无声手枪,往后“噗”的一声闷响。我猛一偏头,子弹擦脖子而过。我迅速举枪对准“女舌头”开了一枪,她应声而倒,摸了摸气息,死了。

  我们哪里想得到,这个“女舌头”太狡猾了,竟把枪藏在裤裆里。

抗美援朝战役中,冻伤双脚

  我参加过最惨烈的战斗是上甘岭之战,前后在上面呆了近11个月。上甘岭也大,上、下、横向各二十里,山势也陡,整座山差不多都被志愿军挖坑道挖空了,我们居高临下,美国佬是很难攻上来的。但美国佬有飞机,而且多,九架一批轮番地轰炸,最多的一次竟来了3000多架,太阳都遮住了,要不是有坑道,上甘岭很难打赢。后来,20军来接防了,我们就撤离了上甘岭。

  朝鲜的冬天特别冷,零下18℃、零下20℃是常有的。美国佬有睡袋,双脚往睡袋里一套,拉链拉到脖子沿,睡袋上面的盖帽往下一盖,暖暖乎乎的。我冻伤了双脚,不能行走,只好回国治伤了。

  跟其他冻伤的战友相比,我的脚伤还算轻的,但如不及时医治也是要截肢的。我首站到安东,太挤,住不进医院;再到沈阳,还是挤,最后是到旅顺才治好的。治好了脚伤,我又重返朝鲜,在老部队又呆了四个多月,停战后才正式回国。

  那时我的脚伤虽然已治好了,但特别怕冷,东北呆不住,就向首长提出要求退伍,首长考虑到我的实际,很快就批准了。

  我退伍后被安置在杭州的一个招待所,因不识字,干的都是一些后勤方面的事,能在被誉为“天堂”的杭州安顿下来,我也心满意足了。

  我离家当兵的那些年,从没有跟家里联系过,家里不知道我在哪里,干什么,是死是活,我也不知道家怎么样了。现在终于安定下来了,就托人写了封信回家。想不到没过多久,母亲竟然手持家书到杭州来叫我回家了,头一次叫不动,第二次她又来了,这次母亲是铁了心了,以死相逼,我才随母亲回到老家。

卸甲归田,我心满意足

  组织上对我蛮器重的,把我安排在遂安县公安局工作,狮城毕竟离大墅老家不远,母亲也同意了。公安局是个挺体面的工作单位,我很快就在狮城找了个对象。对象挺不错的,漂亮又有文化,在公安局首长家当保姆,我又心满意足了。

  后来狮城要移民,一部分搬到姜家,一部分搬到汾口的杨旗坦。当时狮城镇的镇长蒋华之要我随他到汾口去建杨旗坦,我没答应。我想:狮城都没了,还不如我大墅洞乌村的老家,干脆要求下放回家务农算了。就这样,我下放了,一回家就当村党支部书记,一干就是21年。

  我一生最大的遗憾是在“文革”期间,那些参军参战时的证书、纪念章等都被抄去了,至今不见下落。


钱江晚报 淳安生活 g0003 我是一个解放军 2013-07-26 钱江晚报2013-07-2600008;钱江晚报2013-07-2600009;钱江晚报2013-07-2600010;钱江晚报2013-07-2600011;钱江晚报2013-07-2600012 2 2013年07月26日 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