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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0004版:全民阅读·重点报道

南京这座城市,不羡慕成功者,不鄙视失败者

他出生于此,从未离开

  古都金陵,自古文人荟萃,也是文人爱吟咏的对象。作为土生土长的南京人,叶兆言曾经写过一本备受欢迎的《南京人》,而他的许多中长篇小说,也都以南京为背景。他说,做官要去北京,挣钱得去上海,南京不上不下,只好“清谈”。

  这么说颇有自嘲的味道。实际上,就像历史上的文人墨客一样,叶兆言笔下的南京也充满让读者向往的美好。作为曾经的六朝古都,南京的贵族气质与生俱来,而在叶兆言眼中,南京虽为“没落贵族”,但这座城市从不羡慕成功者,也从不鄙视失败者,南京在人情上是很温馨的。

不喝酒、不抽烟、不玩圈子

  钱江晚报:说到南京,大家会想到不少有名的作家,比如苏童,毕飞宇,还有《钟山》的执行主编贾梦玮等等,他们都是您的朋友,不过要说地地道道的南京作家,大家可能还是会提到叶兆言。

  叶兆言:我的确算是地地道道的南京人。一出生就在此,一直生活在南京,没有真正离开过。

  钱江晚报:南京在您的小说中,是最重要的那个地点。秦淮河边的前尘往事,芸芸众生从您的笔下一个个地流出,可以说,您也塑造了不少南京男女的形象。像新作《很久以来》,两个女主人公欣慰和春兰,也都是南京姑娘。您有没有有意识地,要写上一系列的南京人物呢?

  叶兆言:南京这个城市,因为是我特别熟悉的地方,所以是块很好的写作田地,我写起来也比较方便,自由。像《很久以来》这个小说,其实地点不重要,换在上海也可以发生,但时间很重要。汪精卫的时代是那样,南京人在大屠杀后苟且偷生,然后国府还都,然后谁都不会想到20多年后,城市又变成了一片红色的海洋。一个点又一个点,你觉得无法想象无法连接,但恰恰就是这样连起来了。也可能是从小生活在南京这样的城市让我特别喜欢历史,南京,是一个个历史上的时间点,你觉得无法连起来的点却连接在一起的地方,一个有历史感的地方,也确实给了我很多可以去写的故事。

  钱江晚报:你在南京的生活怎么样?会有自己的文人圈子吗?

  叶兆言:我这个人其实非常无聊,也不玩圈子。我不会喝酒,也不抽烟,不会跟人玩,只是喝点红茶。有时去游游泳,也是为了写作能有个好身体。朋友聚会是难得的事,昨天是因为格非来南京,我们几个老朋友才一起吃了个饭,聚一聚。

  我认为文学是孤独的事情,是失败者的事业,所以并不适合抱团去做。

  钱江晚报:经常足不出户,那么在书宅里会读些什么书呢?

  叶兆言:我最近常常看的是字贴,因为眼睛不好,怕累。文学作品主要是看看朋友的,既是学习,也是一种竞争意识吧。当然最多的还是看中国历史。

与京沪比,南京有点“不上不下”

  钱江晚报:毕飞宇经常要去他家附近的咖啡馆,不论写不写东西都会去呆会儿,你会去咖啡馆写作吗?

  叶兆言:我一般在家里写作。不过其实咖啡馆也是不错的写作地方。咖啡馆里都是陌生人,很孤独的一个环境,可以观察人,当一个旁观者。

  钱江晚报:多年前您写了《南京人》一书,后来又有增补本,感觉这本《南京人》特别受认可,几乎成了南京地域文化性格的标准读本了。

  叶兆言:我也奇怪这本薄薄的书为什么会受欢迎。我是编过一些南京人的段子,比如要做官去北京,要挣钱去上海,南京是个不上不下的地方,有点尴尬。南京人呢,就读读书,搞点文化,清谈一下。但其实人和人的差异有那么大吗?没有那么大的,我写《南京人》的时候也有点夸大了。南京人也是人,爱钱,想当官,都差不多。说一个城市的人怎样,也有点理想主义的成分。

  钱江晚报:读过你以前写南京的一些文字,散文随笔等,给人感觉金陵是一座过去大于未来的城市,一种阔大而灰色的印象,似乎你对南京的没落直言不讳,而你也很像是这座城市的代言人?

  叶兆言:我从未想过我要为南京这座城市代言。那不是我的追求。

  钱江晚报:可能也有家世比较儒雅的原因,你给我们一个关于金陵作家的联想:一个羽扇纶巾的书生,或者是穿长衫的书生,在黄昏时分在秦滩河一带或鼓楼下慢慢儿踱着步,因为你的小说中写到过《桃花扇》,又觉得你可以穿越到明末,成为一个东林党人。你身上有南京的文化烙印吗?

  叶兆言:历史上的南京,是六朝古都,或者称为十朝古都。士族世家,文人骚客都曾在这寻常巷陌中,同时城头变幻大王旗,南京也给人世事无常,破落没落的感觉,一个城市对生活在此的人来说,影响总是有的吧。我可以说,我是个悲观主义者。

  魏晋时期的文人清谈,在南京就很兴盛,因为当时很多文人就聚集在南京。

  说到东林党,南京的文人似乎都不能摆脱东林党人的影子,事实上,你会觉得东林党人连秦淮八艳都不如。东林党人当年很有政治热情,有抱复,但满清政府厉害的是用科举考试这一招,就把所有文人搞定了。关于这段历史,我写过文章的。

这座城市,不慕成功不鄙失败

  钱江晚报:《世说新语》这部书,可谓当时主要在南京的贵族们清谈的极大成者,王家谢家的簪缨子弟们,也曾在秦淮河两边的深巷里居住,你喜欢这本书么?

  叶兆言:《世说新语》一直是我的案头书,我也深受它的影响,可以说《世说新语》也是我写作的源头。

  钱江晚报:好像金陵适合怀古,您爱读历史,写历史,看过您以前的《王金发考》,还有写赛珍珠的书,写过很多民国人物,他们和南京这座城市都有着或远或近的关系,千丝万缕的联系,您也是一很怀古的南京人?

  叶兆言:这方面是我的强项。我写过《陈年旧事》、《陈旧人物》,已经写了100多个民国人物。

  钱江晚报:说到著名的秦淮八艳,民国大学者陈寅恪还为柳如是作传,“著书唯剩颂红妆”,你看过《柳如是别传》吗?你的《陈旧人物》里也写到了陈寅恪和吴宓,你怎么评价他们?

  叶兆言:看过这部奇书,这是个非常棒的东西。陈寅恪写的当然不仅仅是柳如是这个女子的传记,你要只当传记看那就差了,他是在做大学问。像陈寅恪,钱钟书这样的文化人,是顶级的,吴宓是保守派,旧文化的功底造诣一般,他的优点是执着,一直在旧文化的道路上追求下去,过去100年,这么执着的人物不多,他也是一个情种。

  钱江晚报:像曹雪芹,孔尚任,余怀,到美国作家赛珍珠,到现代的黄裳,还有叶兆言,都写南京,好像关于南京文化的文字要远远多于其他城市?

  叶兆言:确实各种文人写过南京。古人对于南京的态度,是表达自恋,南京是个让人抒发酸气的地方。康熙皇帝写南京,那气象就很大,不一样了。

  南京这个城市有点破落贵族气,但这个城市不羡慕成功者,不鄙视失败者,也不会看不起潦倒的人。南京在人情上是很温馨的。


钱江晚报 全民阅读·重点报道 b0004 他出生于此,从未离开 2014-01-26 钱江晚报2014-01-2600006;钱江晚报2014-01-2600007;钱江晚报2014-01-2600009;3349853 2 2014年01月26日 星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