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月来，老张都遵循着这样一个上班时间——早上5点。对于已经入夏的杭州，这个时间点，正是每天日出时分。

　　3天前，老张的妻子，也加入了老张的工作。他们夫妻，并非是保洁员工，或是从事早间的餐饮工作。老张夫妻，都是拆迁工人。

　　昨天上午6点40分左右，老张夫妻和其余10名同伴，已经在余杭乔司一处拆迁工地上忙碌了好一阵子。此时，这个城市的不少人才刚刚从睡梦中醒来，而一场意外，已经向这群拆迁工人们袭来。

　　砖石轰然的声音突如其来，老张和同伴们正在拆除的一间6层楼：6楼楼板倒塌，进而引发5楼楼板坍塌。楼房中正在施工的12名工人仓惶逃离，但依旧有4人被砸伤，还有3人被埋在砖石之下，生死未卜。

　　坍塌毫无预兆地发生

　　有工人瞬间从五楼掉到四楼

　　在这场意外中，老张受伤不轻。

　　昨天上午10点多，钱报记者在余杭区第一人民医院见到老张时，54岁的老张精神有点萎靡，彷佛老了十多岁。他的脸上有一道10余厘米长的伤口，刚缝完了十多针，床头那双满是尘土的鞋子，依旧沾染着不少血痕。

　　老张的妻子，就躺在老张一侧的另一张病床上。妻子黄大姐伤情不重，主要是下巴受了点伤，但这场意外，让她依旧惊魂不定。

　　“我才从老家过来三天，差点就交代在这里了！”黄大姐反复这么说着。

　　“我都不敢告诉儿子出了这种事。”老张叹了口气，语气越发低落了。老张和妻子，都来自重庆，事实上，这个拆房子的活，也是一位老乡承包下来，一起在现场工作的基本都是重庆人。

　　拆迁的活计老张并不陌生，工人中，不少人来杭州前，都从事过同样的工作。一同干活的女工，多是工人们的家属，在开工后陆续加入进来，负责一些体力要求较轻的工作。

　　比如昨天他们负责拆除的这栋房子：余杭区乔司街道三角村6组月牙河自然村208号。拆除工作已经开始好几天了，6楼的屋顶与窗户等大件都已经拆除完毕，5楼的内部墙体拆除也进行得七七八八了。

　　昨天上午，男人们开始砸墙等重体力工作，5名女工负责削砖。工作的主要场所，是在5楼和4楼。

　　在老张看来，这本是一如平常的分工工作，也一如平常地不应有风险。谁都没想到，坍塌就在这一刻毫无预兆地发生了。

　　“轰地一下，楼板掉下去了，我整个人都愣掉了。”等老张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从五楼掉到了四楼，左脸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直流。老张顾不得太多，手脚并用往北面楼梯方向爬去，一眼就看到了在楼梯口附近的妻子，赶忙就拉着妻子顺着楼梯跑出了建筑。

　　剩下3人被砖石淹没

　　搜救启用生命探测设备

　　这道楼梯，成了4楼与5楼，同时也是生存与死亡的分界线。

　　老张所说的这道楼梯，是208号侧门的楼梯。楼梯位于整个楼房的中间位置，而坍塌的部分，皆位于楼房的南面，原先楼房内的正厅。楼梯北面的房间，并未受到坍塌影响。

　　在坍塌发生的数十秒内，楼梯本身也并未遭受太大影响。这给当时在楼内工作的工人们，带来了一线逃离的生机。从5楼南面房间摔下的4人，大多受伤不重，与其他在楼内北侧房间的工人一道，通过楼梯顺利逃出。

　　而在4楼南面房间内工作的几人，却被“留”下了大半。52岁的秦大姐、50岁的余师傅和32岁的小余，都被砖石和预制板淹没。

　　事故发生10分钟后，公安与消防接警赶到现场，张师傅等4名受伤工人被迅速送至医院抢救。救援工作随即展开，后续的支援力量、相关部门负责人、建筑结构专家也陆续赶来。

　　然而很快，救援工作就遭遇了拦路虎。在拆除中的楼房，本身就较为脆弱，在救援时如何防止二次坍塌成了必须要解决的问题。

　　大量木料与木材被运至现场。救援人员一面用木材从1楼对楼体重新进行加固，一面使用生命探测设备与搜救犬，搜索被埋压人员的具体位置。

　　警戒线外，消瘦的老唐分外焦虑，甚至有点不知所措。

　　老唐也是这拆迁队的工人，只不过并不是在这一栋楼工作。事故发生时，老唐正在208号对面一幢楼干活。

　　“我眼睁睁看着对面的楼塌下去了，整个人都傻掉了。”老唐懊恼不已，他说，看着许多工友都逃了出来，他一个个数着，却始终没有看到自己的妻子。

　　老唐的妻子秦大姐，是被埋压的3名工人之一。同样也是重庆人，来杭州也已有十来年，夫妻一起拆房子，也不是头一回了。

　　“她负责削砖，一块砖弄好拿出去，4分钱。我们两个人，一天大概能赚180块吧。”无论和谁说话，老唐都一直抬头盯着4楼。

　　“她今年都52岁了。”老唐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8月份她就生日了。”

　　工人们仅被告知不要动房子大梁

　　他们拆房连安全帽都没戴

　　3名被埋压人员中，秦大姐是第一个被发现的。

　　昨天上午10点03分，秦大姐在4楼南厅的东面被救出，迅速送往余杭区第一人民医院。此时的秦大姐情况已经非常不妙，胸腔颅腔都受到严重压损，身体多处骨折。

　　老唐急冲冲地赶往医院。然而到下午2点55分，秦大姐终因伤重抢救无效死亡。

　　昨天下午1点10分，第二名被救出的埋压人员老余被找到。下午4点20分，最后一名被埋压人员小余，在4楼楼梯附近，大约50厘米厚的砖石之下被挖出。但两人都经抢救无效死亡。

　　究竟这场意外，是因何发生？

　　钱报记者了解到，本次拆房项目施工单位为杭州余杭城建房屋拆迁工程有限公司。这家公司于2014年12月1日与乔司街道办事处签订《房屋拆迁协议书》和《安全责任协议书》，承包负责东湖快速路项目三角区块2、4、5、6组的房屋拆除。余杭相关部门证实，这是一家具有房屋拆房资质的企业。

　　目前余杭警方已控制施工单位负责人，并调查本次拆房过程中发生事故的具体原因。救援人员初步推断，可能是工人在砸拆四楼厕所承重墙时，导致楼板倒塌。

　　但不得不提的是，在采访中，钱报记者曾询问现场参与拆房的工人们，是否有安全相关方面的提醒准备或培训。他们说施工单位只是交代了他们不要动房子大梁，其他的则没说。而问及是否戴了安全帽时，工人们摇了摇头，直言没有。

　　钱报记者从余杭区政府获悉，目前乔司街道已成立善后处置小组，全力救治伤者，并开展死者家属的安抚接待和相关人员的善后处置工作。余杭区政府也表示，将严查隐患，防止此类事故再次发生。

　　（感谢李先生提供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