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到德国踢球，是17岁的叙利亚少年穆罕穆德·贾窦从小的梦想。现在他每周三次去德国足球五级联赛球队拉芬斯堡青年队训练，市长的女儿和球队主教练承诺很快就会让他打上一队。一些德甲球队也闻讯来考察，某种程度上，他的梦想已经实现了。

　　然而，现在的贾窦却处于命运的十字路口。他是一个叙利亚难民，一个非法偷渡者。他在国际赛场上意气风发过，也曾在内战的炮火下死里逃生，即使已经来到足球天堂，仍有被遣返的可能。对他来说，现在只能抓紧享受在球场上每一分钟的幸福。

　　绝境 训练时差点送命

　　贾窦的高光时刻是在去年的泰国U16男足亚锦赛。作为队长，他率领球队杀进四强。半决赛，贾窦因为累积黄牌停赛，叙利亚1∶7输给韩国，但他们仍然取得了今年参加智利U17世界杯的门票。

　　他说，那时候做梦都没想过，近在眼前的世界杯之旅，居然擦肩而过。

　　贾窦在叙利亚海滨城市拉塔基亚出生长大，他说那是世界上最美的城市。8岁时，他被当地的叙利亚顶级联赛俱乐部哈提恩发掘，并输送到国少队。

　　“从此我就不怎么念书了，一心踢球。我爱踢球胜过爱父母。”

　　战争开始后，贾窦发现足球越来越难爱。

　　虽然国内联赛在战火中继续，可国际足联禁止叙利亚举办国际比赛。贾窦的青年队也搬到相对安全的大马士革。

　　然而安全也是暂时的。训练基地正好位于政府军和反对派武装势力的对峙区。随着战局变化，地区控制权几经易手。

　　“在训练基地外，我几次差点送命。一次是狙击手的射击，一次是迫击炮炮击。基地的球场也被轰炸了好几次，我们在踢球时都是提心吊胆的。”

　　贾窦随队在泰国比赛期间，他的队友贾哈尔在胡姆斯的一次炮击中丧生，年仅15岁。贾窦手机里保存着一张贾哈尔的照片，“我哭了好几天，他是我朋友，是兄弟。”

　　逃亡 五天五夜没合眼

　　这次事件，使得一直在战火和困境中坚持的贾窦决定离开。他想去德国，梦想中的足球天堂。而当他来到机场，被告知自己和整个国家队的球员都上了禁飞名单。出走惟一的办法只能是偷渡。

　　贾窦的爸爸卖掉了房子，凑了一万三千美元交给蛇头，一家人里父子俩和叔叔先走。计划是先到土耳其，然后坐船穿越地中海登陆欧洲。

　　根据国际移民组织的统计，今年头四个月，已经有2000难民在地中海坐船偷渡时遇难，贾窦也差点成为其中一员。他们的船只有20多米长，居然塞进130多个人。从土耳其海岸开出不到六个小时，船就开始进水下沉了。

　　“我们把所有能扔的东西都扔了，吃的，衣服，行李。”贾窦说。男人们一起用双手往外舀水，“我一秒钟都没睡过，如果睡着了，就完蛋了。”

　　在西西里岛附近，偷渡船被意大利海警发现了。至此贾窦已经五天五夜没合眼。“这是第三次我死里逃生，好在活下来了。” 说起这段长达两个月的偷渡之路，“我怎么也忘不掉，无论怎么努力，总是睁眼就能看到死亡。”

　　贾窦一家和数千名偷渡者都被安排到临时难民营，留下指纹信息后被允许离开。一行人继续北上，扒火车、睡火车站，到米兰时被警察拦截，爸爸又拿出所有的钱，找了辆黑车，把他们载到德国慕尼黑。在那里，又被德国警方送到上施陶芬附近的难民营。

　　希望 所有教练喜出望外

　　难民营里来了个异国足球少年，消息传到拉芬斯堡市长女儿那里。她与拉芬斯堡俱乐部打了一通电话，就把试训的事情敲定了。

　　“我们对他一无所知就决定邀请试训。”球队U19梯队主教练马库斯说，而当他上个月看过贾窦的第一次试训，他说所有的教练都喜出望外。

　　“我们都被惊到了，他就踢了15分钟，有个球员就跟我说，‘下赛季我们应该带上这小子’。”

　　如今每周有三个晚上，贾窦坐45分钟的车，去拉芬斯堡青年队训练。他是上施陶德难民营第一个拿到外出许可的。一些德甲球队闻讯赶来，马库斯竭力劝说贾窦留队，“我们向他保证，跟我们在一起会开心。”

　　但是现在，贾窦没法做出决定，他只能等待。几个月后的难民听证会将会决定他一家人是否会被遣返意大利。万一被遣返，那样他的妈妈和两个弟弟就很难有机会来欧洲团圆了。

　　“我想让他们离开那个到处是废墟、绑架和屈辱的地方。我分分钟都有可能听到他们的死讯，弟弟太小了，很容易就会被绑架。”

　　每天训练结束，在回家的车上，他会拿出手机，翻看里面的老照片，拉塔基亚的家人、遇难的队友，还有在泰国亚青赛时的留影。最后一张是C罗，他总要凝视很久。

　　“如果我有机会，会比他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