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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0004版:富阳生活

我与茶

  我是一个很少喝茶的人,因为胃对鞣酸过敏,神经又对咖啡因过敏。但在子牛生活馆,当茶艺小姐将刚沏好的茶汤注入杯子,含笑向大家致意的时候,我还是没能抵挡住诱惑。

  多美的液体呀!琥珀色半透明,清亮平和。闻一下,沁人心脾。抿一口,淡淡的涩味之后,一股清朗之气从胸腹间升起,又向四肢百骸传送,似乎要将平时郁积的烦浊之气,丝丝缕缕地尽数从体内祛除。而尘封已久的一些记忆,也于此时渐次苏醒了……

  其实,我生来与茶有缘。

  老家屋后就是茶山。一棱棱整齐的茶蓬,随山体蜿蜒起伏,像非洲女人编在头顶的发辫,与山岗平头样生长的杂树相映成趣。屋边菜地上也有茶棵。所以我走出屋门,一伸手就可以釆到茶叶。

  老家用来釆茶与喝茶的器具,跟茶道上表演的不同,没有那样细致,但是都朴拙可爱,并且深藏生活的意趣。

  釆茶有茶凳。茶凳是用一块木板,底部装上削尖了的木桩,用来釆茶时插进土里坐着。装茶叶有茶篮。茶篮是上小下大、状如冬瓜,可以容纳农妇半天的釆茶量。盛茶水有茶竹罐。茶竹罐是用一截半粗大的竹筒,再劈掉那半截竹筒的二分之一,做成装了沿口的罐子形状,然后在节上打孔,让茶水从孔中顺沿口流进嘴里。

  我最怕用茶竹罐喝水。因为人小罐大,把握不好角度。举得低了,迟迟不见动静,举得高了,那茶水又像急煞鬼似的,咕咚咕咚地直扑口鼻而来,弄得满鼻子满脖子都是。

  比起来茶竹管就要好得多了。茶竹管是用一截五六公分粗的竹筒,一端封闭,连一根丫叉做的挂钩,一端削口成弧形。茶竹管安安静静地在茶钵头沿口挂着,谁要是渴了,摘下来往钵头里一舀,量多量少随意,不知有多称心。

  小时候常常随了母亲一道去采茶。习习凉风中,选一棵中意的茶篷,站着用心地釆,直到把茶篷上的嫩叶全部摘净,用大人的话来说,就是摘得“墨墨黑”为止。

  摘下来的茶叶,母亲连夜炒制,名称各种各样,有炒青、烘青、旗枪、龙井。我弄不懂,也不关心。

  随着年岁渐长,我离家益远,与茶的关系,似乎也越来越生疏了……

  “黑暗中

  我饮尽了窗外的半亩荷塘……”

  蒋老师的朗诵声从楼梯转角传来,把我从记忆中拉了回来。我喝掉杯子里第四道黑茶,转过身,在音乐声中静静谛听。

  “那一刻,我似乎突然理解了

  上虞的水稻,为什么比嵊州的茭白

  怀有更深的渴意?换成另外一个问题就是

  庞德的月亮,为什么比杜甫的月亮

  对阔别的汉语怀有更深的敬意

  …… ”

  我是一个迟钝的人,一首诗略有隐晦,就无从下手,但那语词构成的意境,还是能够有所体会的。

  我仿佛回到三十年前,那个浓雾弥漫的早晨。我在茶篷间盘桓,釆集新开的茶花,啜饮蒂部的花蜜。露水打湿了我的衣裳。

  又仿佛是谷雨前后,那个明月朗照的夜晚。鹁鸪在茶山上啼叫,母亲取两撮新炒的龙井,放在碗里泡了,端到我眼前说:

  看,这茶叶多绿啊…… 阿布/文


钱江晚报 富阳生活 i0004 我与茶 2015-08-14 钱江晚报2015-08-1400009 2 2015年08月14日 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