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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0005版:萧山生活

“信任”两字重千金
逼着我们去为病人寻找生机

  肿瘤、肝硬化病人到我们这里来的,大多数都已到中晚期了。他们到我们这里来,是对我们最大的信任啊!只要他们还有一丝希望,我们就会想尽一切办法拯救他们的生命。他们能活下来,我心中的喜悦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

  一

  我听到最多的是:“孙医师,我们反正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的,能活下来,要好好谢谢您;治不好,也不会埋怨您。”听了这样的话,我压力好大啊。我知道,病人家属这样说,是想给我减压,让我放心大胆地去治疗,不要有压力。但我知道,这是病人家属最后的孤注一掷。哪个父母不爱子女,哪个子女不爱父母?我从他们渴望的眼神中读出了“信任”两个字,这就让我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尽心尽力为病人服务。

  但有时,我也确实很矛盾。眼看着病人连头转一下都没有力气了,也很想扶正扶正,开点太平方。“虚则补之”先吃点补药补起来再说,补个十天半月,那病人力气肯定会好一点,头会转动,说话声音会大一些。但一想到万恶的肿瘤已到了肝、肺、淋巴且日夜在增大,留给病人的时间,留给我的时间仅以天计,时间实在紧迫。

  为什么病人会如此乏力?除化疗放疗原因外,更主要的原因还是由肿瘤引起的,肿瘤细胞的增长是以1变2、2变4、4变8………到后来基数越大,长得也越大,吸收的营养也越多(所以有的家属给肿瘤病人吃得好,高动物蛋白,补品吃得多,肿瘤也长得快,也是这个原因)。此时,如果不抓住主要矛盾,而只是给予补药,从表面看可能好转,但实际上,肿瘤将补药大量地吸收走,而身体仅仅获得一丁点儿。

  所以,时间不等人,必须不失时机地进行“解郁、通络、软坚、排毒”,对肿瘤发起进攻。肿瘤是一个“毒”聚集的地方,但“毒”并非紧紧聚集在有形的肿块之处,而是脏腑蓄毒不流,即全身的排毒功能下降甚或丧失。这在汉晋时期医家就有了见解,提出:“肿瘤发生,非独局部肿块,而更有脏腑蓄毒不流原因。所以,蓄毒不流是肿瘤发生的根本原因。治病要治本,治本要求因。找到原因,则排毒就成为重要任务,成为主要矛盾,必须抓住这一主要矛盾。

  肿瘤的治疗在中医理论是上必须要有创新,而不可一味遵原有理论,比如虚则补之而忌攻伐。我们的经验是“攻”即“补”,“攻”与“补”是一对矛盾,而“矛”与“盾”在一定条件下可以相互转化的,因为肿瘤病人的“虚”是因“肿瘤”致虚,而对肿瘤进行“攻”使肿瘤变软,毒排部分出去,使其没那么猖獗,从而减少了对营养的吸收,使病人全身状况好转,则达到了“邪去正自安”,正气不但未受损反而增长。在用药上亦如此,须突破亦须创新,如“旋覆花”在《雷公炮炙药性论》一书说:“虚人忌食之”。但这个药可搜老痰顽痰,一切筋里膜外之痰,所以在治肿瘤时我们必须选它。

  二

  有些病人心很急。十多年前,有个胰脾肿瘤病人,早上一个电话说很有信心,也很相信你们,但到晚上9点左右又打电话说肿块还是那么大,上海那么大的医院,那么多的医生都说治不好,你们还说有希望,是不是骗我啊?他几乎天天打电话,最后一个电话,他加了一句:“现在还剩十几天了。”(上海一家医院判断他只剩下4个月左右的时间,当时已过了三个多月,只剩下十几天了)看来这个病人劝是没有用了,只好用激将法。我说:“你以后不要打我的电话,不要吃我们的药,我也不想看见你了,也不想听见你的声音了。”从此他真的没有来过,只叫他丈母娘配药,直到八个月后写了封信叫他丈母娘带来,信中说:“本来是要带全家人来感谢你的,但你说不想见我,所以我不敢来……”

  肿瘤这个东西确实难缠,我接触肿瘤虽然是父亲垂危开始,但在父亲之前,我们那也是中草药之乡(中国中药材之乡)。山上路边,溪边、草丛中,都可以发现中草药。当地农民在非农忙时节采集来中草药,拿到供销社卖,是一笔不菲的经济收入,也是当地农民自己用来治病的药,一个村或几个村中总会出一个这样的有一技之长的人,我的奶奶便是这样的人。

  那时我还只有十岁,爷爷后颈长了一个拳头大的肿块,到医院说要开刀,没有钱开,然后奶奶就教我们到地边溪边采一些蒲公英、地丁、白毛蜈蚣草、煎起来给爷爷喝,每天喝两碗,后来这肿块不见小,反而大起来且溃烂,如花菜一样,我们看看都有点怕。奶奶就叫我们继续拔这些草药来,且吩咐不要到田头地头去拔,地丁要拔那种紫颜色的,花也要开紫色的,也不能拔那种长藤蔓的那种,要到阳山上去采。但这东西阳山上少,阴山多,同时奶奶还叫我爸爸上山去采挖八角金盘、金丝吊鳖、山海螺、铁角菱等,但爸爸仅采到过一次八角金盘,仅够爷爷吃两天。奶奶叫爸爸再去采,爸爸说翻遍了官路坑(我们当地几十公里的大山)也找不到了。奶奶说那其他的多找些来,于是,整锅煎起来,每天喝6大碗。我看到金丝吊鳖有点像土豆,另外煮的,听说山上也很少很难找,我偷吃了一个,很好吃,又捏了两个在手里,被奶奶发现,打了我一顿。奶奶平时对我如掌上明珠,可见这东西的珍贵了。

  爷爷自从大剂量开吃后,三个月有好转,半年后就痊愈了,我还见过奶奶给同院子另外一个也是颈长肿块的,也治好了。奶奶说那东西会跑的,现在长这里,过段时间别的地方也会长出来,叫做“栗”。有一年夏天,我放暑假回家,我哥拉我去采药,说他一个大学同学陈海金生了世上罕见的肿瘤——胚胎性横纹肌肉瘤,现在从医院退回家了。我问为什么不开刀,哥哥告诉我说,因为腹水搞不掉,不能开。我问,那为什么不叫医院把腹水弄掉?哥哥说:“我也这么说,医院说腹水比肿块还难弄。”陈海金和我们说,病好不了那是命,就是腹水太难过了,叫我们帮帮忙,帮他搞一搞,所以我们上山给他采了几次药送去,吃了几个月,陈海金说腹水消掉了,去上海开刀了。这中草药把腹水搞掉了就没有再回复过。以前他在医院用利尿剂,用白蛋白,一用少去很多,过两三天又长回来了。抽了两次很伤人,抽出的都是血水,本来会走路,抽了两次就走不动了,问题是抽了也还是要回复回来。所以,我看到中草药比起来还是有优点的。

  所以爸爸诊断为肝肿瘤、腹水后,叫了我们最信任的堂兄来治。我堂兄也是很有能耐的,他一听说某个有名医生他就会去拜访,手中有很多手抄本。父亲吃了他几贴药后不见好转,他说回家去翻翻资料,我们一起去翻了半天医书、手抄本。我们也在自己家里翻了医书,因为哥哥同学腹水时,哥哥带回一些书,有本叫《当代治癌专家论治癌》,是一个老教授写的,里面讲中医学要根治肿瘤必须走破瘀活血道路,只有找到了破瘀活血的药与其他药物有机结合,才能找到根治肿瘤的道路。我们如获至宝,我和哥的意见统一为“须在强大的抗肿瘤药下采用有凌厉攻势的破瘀活血药。”父亲奇痛无比,杜冷丁开始打一针,有6个小时效果,到后来,1个半小时后就要打,但开不出这么多杜冷丁。

  家里召开家庭会议,大家说,干脆给爸爸打一针甲胺磷(农药),让他快点走,省得活着这么痛苦。但爸爸拒绝了,他说:“你们这是谋杀。”最后,家人统一了意见,继续治疗。父亲这么痛他都不想死,我们想一定要彻底治好。如果不治好,哪怕把肿块治成芝麻大,总有一天又要大起来。我们八个人日日夜夜守着父亲,他不让我们睡。我们一合眼,他就说:“你们不看住,你们的外公外婆,太公太婆(都早已去世了)都会来叫我,我害怕。”我们想,再这样下去,父亲不死我们要先死了,吃不消了。所以,我们暗下决心,要么治好,要么就治不好,不能搞得不死不活。但父亲腹部高凸如磨盘,坚硬如石头,手摸去高低不平,脸黄转黑,腹部坚硬。所以要先弄软,应予软坚。

  治病要治本,治本要求因,病因是生气。我妈说父亲两个月前去天台街头买小猪,想着小猪养大了过年好吃,结果这小猪在半路上就死了。买小猪的钱还是借来的。小猪肚子剖开,发现里面喂了水泥,所以小猪死了。父亲当夜就气得肋部痛,一直当做胃痛忍着。按中医说的是,生气致病。肝气郁结必当解郁啊,所以形成了一个方子,这个方子给堂兄一看,堂兄说你要给他吃这个药,让我先走,这药太重了。我们药煎好后没人敢送,后来还是我姨妈胆子大,送去给父亲吃,吃了七八个月后居然真的好了。近三十年了,父亲依然健在。

  后来经过中医学院的几年学习,胆子小了不少。我们请了中医科学院首席研究员周超凡教授做顾问,周老是搞治则治法研究的,了解我们这套治法后,对我们说:“你们不容易啊!”当周老向时任中华中医药学会肝胆病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钱瑛教授介绍我们的情况时,钱教授是这样说的:“周老,别人这样说不要紧,你在这个位置上是不可以这样说的。”钱教授难以置信,但当周老带钱教授看过并走访了病人后,他说了一句话:“看来真正的国宝在民间。”

  摘自《杭州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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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10-16 4039566 2 2015年10月16日 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