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自由和爱情平凡地死去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关于死亡还是爱情》读后感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关于死亡还是爱情》是白俄罗斯作家S.A.阿列克谢耶维奇的代表作。作者访问了白俄人民包括参与事故处理的消防员遗孀、撤离区居民、遇难者父亲、农村医疗服务员、新闻记者、化学工程师、摄影师等，真实记录了1986年4月26日凌晨1：23：58切尔诺贝利核电厂4号反应炉爆炸以后白俄人民的惨烈遭遇和深重苦难。众所周知，“切尔诺贝利事件”被认为是历史上最严重的核电事故，也是首例被国际核事件分级表评为第七级事件的特大事故，切尔诺贝利城因此被废弃。

　　从前听人说却从不信，“机场比婚礼的殿堂见证了更多真诚的吻，医院的墙比教堂听到了更多的祈祷”，真的，当那些受到辐射伤害的消防员的妻子都聚集在医院大喊着“我们要和丈夫一起！你们没有权利阻止我们！”尽管时隔三十年，读者依然能感同身受至亲身陷死亡边缘的痛苦。躺在六号医院里的消防员瓦西里在接到任务命令时并不知道进入爆炸区是致命的，所有的消防员都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爆炸。不禁让我联想起《儿童的声音》章节中这样写道，“云很黑，雨下得很大。积水是黄色和绿色的，就好像有人把染料倒进去一样。他们说是花粉造成。婆婆要我们待在地窖里，她跪下来祷告，也要我们跟她一起祷告。‘祷告吧！世界末日来了。神来惩罚我们了。’我哥哥当时八岁，我才六岁，我们开始回想自己的罪过。他打破了蓝莓果酱的玻璃罐，而我没有跟妈妈说我的新衣服被篱笆勾破了，我把衣服藏在衣橱里。”孩子的思想和语言就像他们的眼睛一样纯净透明，这段真诚而简单的独白此刻却像极了一只走在悬崖边上的白猫，在万丈深渊的危险面前依旧伸出柔软的爪子，身披被辐射浸透的阳光。

　　不计其数的人民被迫远离生活了几十年的家乡；不计其数的母亲忍痛打掉了受到辐射的胎儿；不计其数的妻子失去了撑起整个家的男人，在这里，自由和爱情平凡地死去，无权拒绝，无力挣扎，无法抗诉。

　　死守家园的往往是老人，季娜伊达婆婆就是其中之一。她给离开的人的猫倒牛奶，给狗喂食面包，替邻居照顾草坪和围栏，听收音机里柳德米拉·泽金娜唱歌，去墓园和母亲、小女儿、丈夫聊天……她努力地沿着从前的轨迹生活，仿佛什么灾难都没有发生过，可是“以前都好开心，遇到节日会唱歌跳舞，吹口琴，现在这里就像监狱。有时我闭着眼睛走过村子，我对他们说，什么辐射？到处都是蝴蝶在飞，还有嗡嗡作响的蜜蜂，我的维斯卡捉老鼠。（哭了起来）”失去自由的时候才发现，只有在你的家乡，在你生活的地方，才看得到美丽的土地和夕阳。

　　我不能想象阿列克谢耶维奇在看遍受害者的痛苦之后，是以怎样的笔触写下这本书。《每日电讯报》评论，“从受访者的独白中，阿列克谢耶维奇创造了这样一种历史：无论离这些事件有多远，读者都能感同身受，如有切肤之痛。读完这本书，我才知道切尔诺贝利是欧洲的一场海啸，这场海啸不仅是由我们人类所造成的，而且还永无止尽。”灾难面前，人类显得如此孱弱，而造成这场灾难的正是人类自己，多么荒诞和讽刺。我们一直相信，知识可以改变命运，科技可以创造未来，可是如果连自由和爱情都无法依靠自己力量握在手里，那我宁愿平凡地过完一生，和我枕边熟睡的爱人和暖炉前的假寐的萨摩耶。

　　“每一页都是奇异而残忍的故事，就像那些残留在幸存者身上的辐射”。

　　沈育晓/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