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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0004版:全民阅读·对话

评论家李庆西推出首部长篇小说《大风歌》——

我想表达的是一种文化担忧

  65岁的评论家李庆西,出版了自己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叫做《大风歌》。

  他说,这个书名,跟刘邦的《大风歌》并没有刻意的隐喻关系。“不过,你也可以认为不会完全没有关系。刘邦的《大风歌》气势宏大,内中却有一种胜利者的谦卑。是一种反省意识。”

  《大风歌》写的是当今中国高校学术文化生态,李庆西说他想表达的是一种文化担忧。“但我想中国总有一些脚踏实地的人,现实生活中有,我书中也有。”

  同样以评论家身份闻名的吴亮,最近也推出了首部长篇小说《朝霞》,评论家写小说,会是一种怎样的心态?

  “评论家和作家都是搞文学的,只是平时操弄的文体不同,各有擅长而已。但文学的首义是创作,许多评论家都有一种创作欲望,这不奇怪。”李庆西说。

评论家李庆西推出首部长篇小说《大风歌》——

我想表达的是一种文化担忧

  小说和现实中

  都有脚踏实际的人

  记(以下简称记):您65岁推出自己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是什么感受?

  李庆西(以下简称李):很长时间里我并没有放弃小说创作,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初陆续写几十个中短篇,出版过短篇集《不二法门》。

  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以来,直到写《大风歌》之前我就没有再写过小说。写作这部长篇,在某种意义上说,是完成了一桩夙愿,自然感到快慰。

  记:取名《大风歌》,是为什么?跟刘邦的《大风歌》有什么关系?

  李:我的写作有一个习惯,就是必须先想好标题才能落笔。有时想不出自己满意的标题,先就胡乱地对付一个,成稿后还可以改嘛。开始写这部小说时,并没有想好故事(我是跟着人物走的,起初没有整体构思),自然想不出合适的标题。瞥见书架上王安忆小说《长恨歌》,突然想到不妨就用“大风歌”作标题(也是向王安忆致敬)。书中有几处写到农民大妈的铜管乐队演奏《大风歌》,自是为了照应标题的意思,但评论家黄子平认为最后一节出现的演奏是“神来之笔”,这等评价让人甚感荣幸。

  本来这个书名没有什么寓意,跟刘邦的《大风歌》并没有刻意的隐喻关系。不过,你也可以认为不会完全没有关系。刘邦的《大风歌》气势宏大,内中却有一种胜利者的谦卑,《史记·高祖本纪》记叙刘邦击筑为歌,其中有“慷慨伤怀,泣数行下”数语,从那一刻起,他已经看到了一种历史走向。这是一种反省意识。

  记:《大风歌》为什么选择了一个高校题材?

  李:我书中的人物、城市和单位都没有实际原型。“之州大学”没有具体所指,并非浙江或是其他省的哪所大学。

  北京冯统一先生读过我的小说后,发来微信问,“《大风歌》几个主要人物可有影射?”冯先生是老派学人,精研词学和《红楼梦》,自然联系到《儒林外史》那种索隐路子,心想我脑子里也揣着若干人物原型。在吴敬梓那儿,杜慎卿就是吴檠,庄绍光就是程延祚,马二先生就是冯萃中……其实,我这里绝非指涉任何可以指名道姓的学界人物,读者不必猜想齐万胜是谁,李逵是谁,臧无器是否就是某位学界大腕。我这里尽是虚构人物,甚至都不用鲁迅所说“嘴在浙江,脸在北京,衣服在山西”那种拼凑手法。

  之所以选择高校题材,是因为对高校相对比较熟悉。我大学毕业后虽然从未在高校工作,但我作为出版社和杂志编辑,与高校有不解之缘,这三十多年来结识的作者和朋友大多是院校教师,大学里的情形可谓耳濡目染。

  记:您认为现在的高校学术文化是怎样的?

  李:大学里确实有许多出色的教授,像我熟悉的北大的钱理群、陈平原,清华的尚刚,复旦的葛兆光、陈思和,浙大的徐岱、许志强,等等。他们的治学精神令人敬佩。但是大学里整体的学术文化生态确实不能令人满意,许多弊端经常见诸主流媒体和网络报道,这里不必多说。不过,从我相对了解的人文学科来说,学术个性的缺失大概是一个最严重的问题。

  记:您最希望在《大风歌》中表达的是什么?

  李:我想表达的是一种文化担忧。但我想中国总有一些脚踏实地的人,现实生活中有,我书中也有。

  许多评论家

  都会有小说创作的欲望

  记:以评论家身份闻名的吴亮,最近也推出了首部长篇小说《朝霞》,我想问问,评论家写小说,会是一种怎样的心态?比如,是不是会觉得说,其他人写的小说都不够好,所以,让我来写吧。

  李:其实,吴亮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就写过一些短篇,那时他的小说是一种比较抽象的风格。这回他的长篇笔触很细,跟以前的写法完全不同。我读过其中前边的一部分,感觉特别好。

  评论家和作家都是搞文学的,只是平时操弄的文体不同,各有擅长而已。但文学的首义是创作,许多评论家都有一种创作欲望,这不奇怪。

  不过,吴亮写《朝霞》有一个特殊原因,就是之前他写了回忆青少年生活的自传体散文《我的罗陀斯》,记忆让他找回了那个时代的生活细节。《朝霞》与《我的罗陀斯》有着明显的互文性,一者是虚构,一者是纪实,但他的虚构中确有许多原型。

  记:60岁的吴亮说,他写长篇小说,是被同样60岁才开始写小说的金宇澄“推”了一把,那么,您是有人在背后“推”了一把吗?

  李:说到创作缘起,我跟吴亮不同,我没有这类外界因素的触动。

  记:1984年,您和一拨作家、评论家一起参加了杭州会议。30年后,您怎么看待这期间的中国文学,以及文学评论的变化和发展?

  李:也许我有一种怀旧心情,我认为中国文学最好的时期还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当然各人会有自己的评价。九十年代以后的创作不是没有好作品,但总体说,短篇才情衰退,长篇注水现象严重。

  上世纪八十年代时,文学评论的主力军在作协、文联或是社会其他单位,而九十年代以后文学评论渐被院校收编,纳入了学术体系。而大学里讲的文学基本上是文学史的学术体系,这就失去了评论的活力。

  记:您弟弟李杭育是小说家、夫人文敏是翻译家,他们,对您的小说,是怎么评价的?

  李:杭育认为我还没有把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都写出来,他这方面的生活积累当然比我丰厚。

  我只是将我的人物置于一种略显荒诞的境地,那就是搅合在学术迷思、职业竞争乃至整个高校体制的一潭浑水之中。

  而问题在于,现实状况远比小说描述的情形更具陌生化效果。如果完全用纪实的态度来处理各种叙事关系,小说恐怕不如手机段子更有概括力度。其实,荒诞的本质在于将荒诞视为合理,真正要描绘学术圈里的怪异气息,不能不考虑变换叙事策略,比如采用一种莫逆于心的态度。对于故事里游戏玩家们的种种行径,无论逐臭千里,还是掘地三尺,我甚至都有一种理解之同情。我们不能仅从善恶或是左右的观念去认识人们的行为。书中描写的国学亢奋,表面上是精神躁妄,实际上是空虚,是真正的历史虚无主义,印证着我们思想的荒凉。

  很高兴我夫人文敏挺喜欢这部小说,她说我的小说很有中国味儿,当然她是指小说的叙事特点。


钱江晚报 全民阅读·对话 b0004 我想表达的是一种文化担忧 2016-05-08 钱江晚报2016-05-0800007;12871002 2 2016年05月08日 星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