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作家葛亮携新书《北鸢》做客钱报读书会
风雨无阻,相约一段北地的故事
本报记者 郑琳 实习生 王磊俐/文 吴煌/摄
葛亮 生于1978年,原籍南京,现居香港,任教于高校。 著有小说《北鸢》、《朱雀》、《七声》、《谜鸦》、《浣熊》、《戏年》,文化随笔《绘色》,学术论著《此心安处亦吾乡》等。 |
凌晨4点从香港坐上飞机,在结束了南京的新书分享会之后,作家葛亮下午6点半出现在杭州解放路上的悦览树24小时书吧,准时参加钱报读书会,和书迷分享了新作《北鸢》的创作心路。
这可能是钱报读书会历史上最一波三折的一场。葛亮身居香港,因为台风的影响,原来的航班被取消了,眼看就要来不成。
为了不辜负读者们的期待,他在机场呆了一夜,完全没有合眼。最终搭上了凌晨4点的飞机,风雨无阻赶到南京,又紧接着坐了高铁赶来杭州。
1978年出生于南京的葛亮,毕业于香港大学中文系。还不到40岁的他,已经创作了近50篇的小说,并获得了诸多的奖项。他曾凭借《相忘江湖的鱼》获得2008年香港艺术发展奖,《谜鸦》获得台湾联合文学小说奖、台湾梁实秋文学奖等奖项。
昨天,很多读者冒着雨来见这位帅哥作家。因为天气,读书会有所延迟,有人直接穿着居家的拖鞋就跑来了。
《北鸢》里有葛亮家世的影子
《北鸢》一书是葛亮书写近代中国历史家国兴亡的南北书之北篇,他这本书的写作一共历时7年,是继《朱雀》之后又一部最新的长篇小说。
葛亮出身于世家,他的祖父是著名的艺术史学者葛康瑜,他的太舅公是中国新文化运动的领袖陈独秀,他的表叔公是中国“原子弹之父”邓稼先,这个家族可以称赫赫有名了,为葛亮的写作赋予了一种独特的创作灵感。
关于此书的创作缘起,葛亮回忆起祖父遗作《据几曾看》的编辑的一封信:“这位我很尊敬的编辑在信中说,希望我从家人的角度,写一写祖父的过往。” 这为本书的创作提供了最初的创作冲动。他曾考虑以非虚构的文体进行写作,然而反覆思量后,仍然选择了小说这样一种更“有温度”的表达方式。
在自序中,葛亮这样写道:年轻时的祖父,瘦高的身形将长衫穿出了一派萧条。背景是北海,周遭的风物也是日常的。然而,他的眉宇间,有一种我所无法读懂的神情,清冷而自足,犹如内心的壁垒。从葛亮对祖父的描写中,就能够感受出来祖父是有丰富的人生故事。于是,葛亮将这些故事写进了《北鸢》中。
“北鸢”一名出自曹雪芹先生的一本著作,其中有一部叫《南鹞北鸢考工志》。在这本书里,曹雪芹提到这么一句话,他说风筝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就是“比之书画无其雅,方之器物无其用,业此者岁闲太半”,它其实不是一个非常主流或者重要的东西,但是它的价值恰恰在于你可以换一个角度,从一个相对来说更加民间的立场去进行考察。
这也是葛亮在这个小说里想表达的观念,它未必是我们通常意义上说的大历史、大叙事,恰恰某种所谓历史的真精神是大风起于青萍之末,恰恰是民间,甚至边缘化的历程能感觉到历史的真知。
笔下的民国“清明上河图”
葛亮说,这本小说写了7年,其中3年都是在案头,笔记就做了一百多万字。
《北鸢》起笔于民国商贾世家子弟卢文笙的成长,收束于上世纪中叶。将波诡云谲的民国动荡史寄予两个家族的命运沉浮。
葛亮说:“民国是一个大话题,怎样写,从什么角度写,我想不同的作者也都会有不同的理解跟出发点。”在《北鸢》中,他工笔勾勒了政客、军阀、寓公、文人、商人等上百位经典民国人物,内容涉猎大至政经地理、城郭样貌,精至书画、服饰、曲艺,包罗万象,可喻为一幅“民国清明上河图”。
在书中,葛亮还描写了一些民国时期大户人家的生活。其中有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仁娟嫁到一个大家族,然后她要求吃一种“18吊老母鸡”,6只老母鸡炖,炖完后撇七次泡沫油,再经历了一系列复杂的工序,最后6只老母鸡炖出来的汤只有一碗,鸡架鸡肉赏给下人吃,却引起了下人们的不满。
小说在讲述卢、冯两家日常生活及主人公命运遭际的同时,随情即景,信手拈来,畅叙一番民国风物,笔力所及既关时代闳音大局,亦至民间曲艺,饮食、茶道,甚至于一碗面的做法,都做了丝丝入扣的记叙。
这种细致入微的手法,不仅让读者真切体味到民国时代的人情掌故,更让读者见识到了葛亮为了重现民国风貌,所作的谨严的知识考据功夫。
与杭州书里书外的勾连
葛亮的这本书里还有不少和杭州有关的典故,那是因为他的爷爷就读于当年的杭州国立艺专,也就是现在的中国美术学院。
“那时候校长是林风眠先生,国画系的教授是潘天寿,李可染是我祖父的同学。李可染先生出身贫寒,在我的太外公的资助下得到了学艺的机会。之前来杭州的时候我就特别想去潘天寿纪念馆,但是时机不对,没有去成。”
“杭州这个地方人杰地灵,能赋予一个时代里的某些有坚守的人,选择自己人生的可能性。”
小说中的毛克俞,在西泠印社旁开了一个餐馆“苏舍”。书中将苏舍周围的景致描绘得如诗如画。苏舍里竹筒状的菜单开首写着苏子瞻的诗句“未成小隐聊中隐,可得长闲胜暂闲”。
“苏东坡这个诗句的意思就是,一个人和时事之间的关系,不一定是出世或者入世,而可以是介于其中的状态。中国人对中庸之道的把握是很微妙的。就像苏舍的女主人本来是擅长做徽菜的,祖父就把徽菜精华的部分和杭邦菜的精华合二为一,创造出自己的菜系。我想表达的就是中国人有这种文化的共赢观念,不是非要非此即彼。”
小说里“苏舍”这个徽菜和杭菜合二为一的新菜系,实际上是葛亮自创的。
“其实这是香港的特色,香港有一种菜系叫‘京川沪’,就是把这几个菜系都揉在一起,符合当地人的口味。”
这段生活,事关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中国。北地礼俗与市井的风貌,大至政经地理、人文节庆,小至民间的穿衣饮食,无不需要落实。案头功夫便不可缺少。一时一事,皆具精神。在外公家见过一张面目陈旧的纸币,问起来,说是沙俄在中国东北发行的卢布,叫做“羌贴”。我轻轻摩挲,质感坚硬而厚实,知道背后亦有一段故事。复原的工作,史实为散落的碎片,虚构则为黏合剂,砌图的工作虽耗去时间与精力,亦富含趣味。
与以往的写作不同,此时亦更为在意文字所勾勒的场景。那个时代,于人于世,有大开大阖的推动,但我所写,已然是大浪淘沙后的沉淀。政客、军阀、文人、商人、伶人,皆在时光的罅隙中渐渐认清自己。所谓“独乐”,是一个象征。镜花水月之后,“兼济天下”的宏愿终难得偿,“独善其身”或许也是奢侈。
摘选自《北鸢》自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