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雷家书》首发35周年、傅雷夫妇逝世50周年
今天,我们为什么要纪念傅雷
他说:先做人、再做艺术家……最后才是钢琴家
特约作者 王犁
傅雷与夫人朱梅馥 |
2016年,《傅雷家书》首发35周年、傅雷夫妇逝世50周年。
10月15日至17日,国内外的傅雷研究专家、傅雷先生的亲人傅敏夫妇、傅聪的长子傅凌霄及其夫人、傅雷生前好友刘抗的长子刘太格及其夫人等,齐聚傅雷先生的出生地上海浦东新区惠南镇,举行了 “赤子之心”纪念傅雷先生系列活动。
画家王犁受邀参加傅雷先生的纪念活动。
他录下了81岁高龄的傅敏先生在傅雷墓前的一席讲话——
“傅聪知道这个活动,因为在国外不能来,他跟我说,心里就一句话,我只想控诉(泪)。他这句话也表达我心里的感受,我也想控诉。可控诉又怎么样呢?我记得当年下葬父母骨灰的时候,我曾经讲过我们一定要把造成这个悲剧的根源铲除掉。几年来,我越来越深感觉到,要铲除掉是何等的不容易啊。但是,我觉得我们今天纪念他们,就是发扬他们的精神,让他们的精神化到千千万万人们的心中,这样,总有一天才有可能把这个根源铲除掉。在当前我们纪念他的意义就在这里,发扬他的精神,赤子孤独会创造一个世界……”
这个时代,我们为什么要纪念傅雷?傅敏话中找答案,王犁的书写中,也在找答案。
壹
近三十而读傅雷
这是我第二次见到傅敏先生。
第一次是2000年前后,在杭州杭大路二楼三联书店有一场《傅雷家书》的读书活动,当时傅敏先生讲得不多,已没有多少记忆;只记得受邀参与活动的范景中先生讲自己在内蒙当知青时读傅译的情景——知青生活贫瘠而单调,在帐篷幽暗如豆的灯火下读罗曼·罗兰的《约翰·克里斯多夫》,字里行间迸发出命运的交响,仿佛黑夜看到幽深处的光,让那个年龄的自己坚强起来。
我当时并没有读过傅雷的译著,但范先生轻声细语流露读书的滋味,让我垂涎和感叹不已:读书怎么会有如此隽永的味道。
我生也晚,虽不愚钝,也不觉悟,中学期间受1980年代文学热影响开始阅读一些文学作品,不知是青春期叛逆,还是年少无知,一直对提倡的阅读书目有抵触的情绪,错过了在中学时期接受《傅雷家书》的教诲。
反而在大学毕业后,工作的不顺利伴随情感受挫的无助,这时《傅雷家书》和里尔克《给青年诗人的十封信》进入我的视野。已近三十的自己,像蒙学小儿聆听“父亲”的教诲,也犹如浪迹旷野的野孩子有了可以依赖的家。或许每个人都有机会看到幽暗中的光,也可能是冥冥中的启示,借助《傅雷家书》娓娓道来。
到现在,我还记得傅雷在家书中交代傅聪,弹奏钢琴时身体摇摆幅度太大,情感表达会失之表面,真正有高度的情感表达是节制的流露。真是句句鞭笞当年那个在中国美院刚毕业的混小子心上。
贰
当好父亲的教科书
现在想来,傅雷先生那种对傅聪精英教育的方法并不一定适合每一个家庭,但《傅雷家书》中每一句叮咛,会弥补我们教育认识上方方面面的不足,成为家庭教育的镜子,也是家庭教育的标杆。
《傅雷家书》一直是共青团中央少工委向全国青少年推荐的读物,其知识宽度和阅读前提的基本要求,仿佛更适合那些会提出“文科生为什么要学数学”的当代大学生,让他们像成长中的我一样,弥补一下家庭教育或者自身认识的不足。
在《傅雷家书》中,你会看到傅雷多么注意在国外学习钢琴的儿子对本民族传统修养的要求,不时寄去《宋人画集》等画册字帖,增加傅聪对传统文化的认识,并感慨没有一定的诗词阅读量怎么读得出《人间词话》的好来!那种事无巨细的交流,不知道现在忙于事业的父亲们读到有什么感想?或许我们的父亲只会告诉子女,自己为家庭赚钱多么的不容易!你们要好好读书考好成绩,考好成绩究竟为了什么就没有下文了。或许考好成绩,考上好的大学,有个好的职业,而人格的健全和独立的判断能力,与我们渐行渐远;更有甚者是过早把孩子撂到国外,我花那么多钱在小孩教育上,难道不负责任吗?最后心智还不成熟的小孩在国外干些什么都不清楚。
这时,我们回到《傅雷家书》,你会觉得《傅雷家书》更是如何当好父亲的教科书。
那些盲目让孩子“读经”的家长们,也可以回到我们家书的传统,从《傅雷家书》到《梁启超家书》、《曾国藩家书》,那种“人的教育”是各行各业教育前提的话题,相信流露在家常话语的点点滴滴,“先做人、再做艺术家……最后才是钢琴家”的教诲适合任何时代。
叁
第三种可能
从研讨会上获知,傅雷研究已走出友朋忆旧的阶段,取得更专业更纵深的成绩。
活动中,我打听那个危难年代收藏傅雷夫妇骨灰的女孩江小燕,现在已是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了。多次参加傅雷先生的纪念活动的陈子善先生对我说,她是一个很低调的人,从来没有参加过公开的活动。我听后心里默默的祝福她,好人一生平安!
近年来,我尤为关注作为美术批评家的傅雷。
傅雷经历的20世纪是一个动荡和纷争的时代,美术发展也像一叶文化的孤舟在时代的跌宕中漂流和演进。傅雷作为那个时代知识分子的代表,在并不稳定的时代,仍然有较为稳定审美接受贯穿了他戛然而止的一生。
面对当下美术史研究,我们总会梳理出或中或西或中西结合不同思潮的呈现,或学院或非学院的力量,而在傅雷的身边有一批如张弦、庞薰琹、林风眠、张光宇三兄弟等,以东方审美为语言诉求,面对外来文化和传统审美的艺术家,这种诉求不时被时代更强音打断,但他们没有在中西文化的碰撞中纠结,不以一种颜色覆盖另一种颜色,而是以每个个体的知识结构或是认知来混合出第三种可能。
傅雷对黄宾虹的推崇,也是他随年龄变化在本民族文化上认同的佐证,“那时大家都年轻,还未能领会真正中国画的天地与美学观点。(1961年7月31日致刘抗,载《傅雷全集》,辽宁教育出版社2001年12月,第20 卷,第29页。)”。傅雷先生浓缩的一生,对第三种可能的关注和对传统核心命题的回归,深深吸引着像我这样还漫游在迷途中的后学。
傅雷说:“先做人、再做艺术家……最后才是钢琴家”,我们更要仰视作为人的傅雷,再是翻译家的傅雷或者美术批评家的傅雷,“赤子孤独”,傅雷的精神,反照每一个人和我们所处的时代,才会有光芒透过雾霾照亮未来。
傅雷
(1908年
-1966年)
著名翻译家、文艺评论家。
早年留学法国巴黎大学。他翻译了大量的法文作品,其中包括巴尔扎克、罗曼·罗兰、伏尔泰等名家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