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电影再认识

　　“孤岛”时期是指1937年“八一二”事变后中国军队撤出上海、日本军队进入除西方列强在上海的租界以外的其他地区，到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日军占领整个上海为止。在这个时期，日本帝国主义与西方国家尚未正式交战，所以西方列强在上海的租界区得以继续存在，形成一个相对独立的区域，史称“孤岛”。此时的中国电影因战争爆发已基本停业，只有“新华”公司一家还在继续拍片，留在上海的一部分电影工作者加入了“新华”公司。为扩大生产，张善琨在“新华”公司外挂出了“华成”、“华新”两个电影公司的牌子。在进步电影工作者的支持下，他以“华成”公司的名义，邀请欧阳予倩创作了古装电影《木兰从军》（卜万苍导演）。1939年2月该片上映后获得了进步电影界和广大爱国民众的热烈欢迎。影片的成功掀起了“孤岛”电影古装片的浪潮。

　　1940年“孤岛”上映的国产影片总计67部，古装片就占54部之多。最著名的当属《木兰从军》，它用隐晦的方式表达了中国人民的抗战意志，创造了一种借古讽今的抗战电影模式。影片根据古诗《木兰辞》及明清两代的一些同样题材的传说改编。老军人花世荣的次女木兰自幼跟随父亲学得一身武艺。由于番邦入侵，花世荣被征入伍。木兰看到父亲体弱多病，决心女扮男装替父从军。为了反抗外来侵略，父母也就答应了。木兰在队伍中结识了一位知己，名叫刘元度，两人并肩作战，屡立战功。不久，主帅战死，军心涣散，木兰竭力激发士气，又得到老百姓的支持，终于打败了敌人，并因功被提升为元帅。在并肩作战的过程中，刘元度发现木兰是个女子，却不敢说破；而木兰对刘元度也产生了爱情。12年后，花木兰凯旋归来，父母遂将木兰许配给刘元度。在这部影片中，作者在原有故事的基础上突出了抗击外族侵略的主题，赋予了这个古代故事以新的时代含义。比如片中一首插曲：“太阳一出满天下，快把功夫练好它，强盗贼来都不怕，一齐送他们回娘家。”唱出了民众的心声。又如，花木兰当上元帅后，订立的“不许贪赃枉法，不许欺侮百姓，不许临阵脱逃，不许营私舞弊”的法规，提升了影片现实教育意义。影片连映85天，创下国片上映最高纪录。这一时期比较著名的古装片还有《武则天》、《葛嫩娘》、《苏武牧羊》、《李香君》、《梁红玉》、《西施》等。“孤岛”时期的古装片在题材和人物形象方面大多取材于中国历史文学和戏剧故事。在众多创作人员中，戏曲作家周贻白在此时古装片的创作中十分活跃，他将戏曲文学与电影联姻并从中提炼出具有现实指向的主题，对“孤岛”观众产生了极大的警醒作用，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中国电影剧作的艺术水平。

　　其实再往前追溯，国产古装片发端于1926年“天一”公司出品的《梁祝痛史》和《义妖白蛇传》。这跟“天一”在制作上完全采取中式布景，“绝不染欧美色彩”；在主题上认同中国传统伦理价值观有关。“天一”大量从民间故事和古典小说中寻找电影题材，从而引起一个“古装片”的拍摄浪潮。早期的古装片并非古装服饰的真实还原，主要搬用或仿照现成的戏曲行头，其基本内容是爱情，多为才子佳人式。但由于场景的简陋，服饰的不伦不类及其他各种原因，1930年前后古装片就开始走下坡路。在我看来早期古装片的兴起本身就带有一定的偶然性，发育环境极为不成熟，而不像“孤岛”的古装片有其时代大背景的深厚土壤。

　　渐成泛滥之势的“孤岛”古装片中有很大一部分单纯着眼于古装形式，只发挥了古代故事中的传奇性和娱乐性，其进步意义反而被忽视了，并在1941年左右走向衰落。但是总体来说，“孤岛”时期的爱国古装片反映了电影工作者在困难的境地中“用古人的酒杯，浇自己的块垒”，曲折表达了自己的爱国情绪，表现抗争精神和民族气节。更重要的是，他们为中国电影一大类型——古装片开启了第二个春天。

　　沈育晓/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