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绿洲珠宝案”,钱报公安线老记者柏建斌追了一路
从1995年—2017年,他用22年见证了破案的起起伏伏
正与邪,比的是耐心与执着
本报记者 陈雷 文/摄
昨天,柏建斌(右)采访在2004年诸暨第一百货案件中,曾与凶嫌正面遭遇的保安老夏。 |
柏建斌早年写稿留影 |
从1995年宁波绿洲珠宝行案开始,浙江刑警追凶22年。而钱江晚报新闻中心公安组的记者们,也孜孜不倦地追着警察们,跑了22年。
甚至是,有关的资深侦查员每一次升职,记者都会追问,珠宝大盗的案子有没有信心破获。
得知凶手归案,追踪珠宝大盗案件22年的老记者、钱江晚报公安线的领头人柏建斌吐出一句:“我作为一个记者的使命,完成了。”
那天晚上,柏建斌在微信朋友圈发了这么一段话:“26年跑公安,继杭州滨江花园命案之后唯一牵挂的大案悬案也破了,跟踪了22年,OK了。”
在这个案子的侦破过程中,他是记者,是历史的记录者,更是见证者。
他的回忆和讲述,就像一段侧写,让我们看到警察与嫌犯之间的步步惊心,看到谋与盗、正与邪的较量。
头回听到绿洲珠宝案的消息
钱江晚报每天只有4个版面
1995年,钱江晚报还是一张纸——新闻纸,每天只有4个版面。在头版或者二版,跟公安有关的新闻最多只能发一两百字——真正的豆腐干尺寸。当时的钱江晚报有一个“新闻部”,还有一个“社会新闻部”(后改名“政法新闻部”),也就是现在钱江晚报新闻中心的前身。
22年后的今天,柏建斌拿着苹果iPhone7比划了一下:“那时,我们整个部每天分到的版面也就这么大——一块手机的面积!”
当年,刑事案件在报端极其少见,更不用说是现场报道、连续报道、滚动直播了。
关于绿洲珠宝案,柏建斌是在1995年案发翌日得知消息的——一个杭州的治安警察告诉他,接到了重要的协查任务,要盘查可疑人员。于是,他就知道了远在宁波发生的案件,搜集了案件资料,但没有机缘去发布这个稿子。
绍兴案发赶赴现场
案犯和宁波绿洲案为同一人
1998年4月7日晚,绍兴市供销大厦又发生类似的珠宝被盗案件。当天,柏建斌立即赶去现场。隔了一阵子,他从警方得到消息:比对了枪弹和其他痕迹,作案者可能和绿洲珠宝案是同一个人。
长时间与警察之间建立的不可言说的默契之下,钱江晚报记者会得到许多一手资料,即便他当时不可能诉诸笔端,不可说与他人。
那几年,柏建斌甚至还郑重地拜了一位资深刑事侦查员为师,两人有了真正的师徒之谊。
那位资深侦查员比柏建斌大十几岁,他是从一名现场勘察技术员开始,最终成为在全国公安刑侦领域赫赫有名的神探之一,执掌杭州警方刑侦部门多年。两人经常在一起探讨案件。
柏建斌与专案组好多民警熟识,正是因为总是在案件现场相遇,他们也往往会在分析案情时,提起珠宝大盗系列案。恰如我们这次得到破案的讯息、立即出发赶往诸暨的途中,不断接到全省各地的刑警发来的微信消息:都是因案结识、都是关注悬案、都是分享喜悦,也都想求证自己的猜想、破解侦查分析中的疑惑。
诸暨案,隐约觉得还是这个人
他和物证专家一起勘察现场
2004年1月22日,大年夜的凌晨,诸暨第一百货商店再次发生珠宝被盗案件。出于职业的敏锐,柏建斌在赶往现场的路上已经想到:这起案件很可能跟宁波绿洲珠宝行、绍兴供销大厦的案子有关系。
那一次,他和浙江省公安厅的资深物证专家一起勘查现场。
那一次,比对结论出来得非常快:还是同一个人所为。
那年,浙江省公安厅刑侦总队痕迹高工马继雄在诸暨潜心钻研了一整年的涉案物证,比如把每一件物料都找到生产厂家、每一件自制工具都分析手法。
那年,钱江晚报也突破性地与浙江省公安厅合作,不但发布一则悬赏20万元的通告,还极具勇气地用上了《蒙面大盗九年三案 浙江公安遭遇强敌》这样的大标题,“历经三任公安厅长还没能破案!歹徒凶残又冷静、三到六年才作案一次、仍然可能继续作案!所有物证公布,面向全省乃至全国读者征集线索。”
浙江警方的坦荡和开明也令人意外,包括警方的领导毫不讳言悬赏的必要性:当破案花费的警力成本过大却收效甚微时,依靠人民群众始终都是最管用的办法。
此时,钱报的涉警新闻报道也远远突破了“一两百字的豆腐干”的规模,警方和媒体的合作,不仅仅表现在珠宝大盗案这一桩,在许多命案、重案的侦破过程中,都发挥了重大作用。
再一次与“他”擦肩而过
逼近真相,但“可惜不是你”
2007年11月,在诸暨作案的犯罪嫌疑人又对诸暨一珠宝店实施抢劫,失手,随后逃离。
“他”的犯罪气势是不是越来越弱?但警方从没把这一系列的案件当作冷案。
柏建斌又一次赶到现场,也参加了破案的各种研讨。
在发布消息时,浙江警方把悬赏从20万元提高到50万元。当时,浙江省公安厅刑侦总队的一位负责人,后来成为厅领导的老刑警,也属于柏建斌持续多年“盯”着的重点对象之一。
其实,从1998年那起案子开始,柏建斌就常跟当时任职刑侦大队长的这位老侦查员去打听:“珠宝大盗案子有没有进展?”
之后,每隔一段时间,柏建斌都会去问:“宁波绍兴诸暨那些个珠宝案,总该破了吧?”
这位老刑警在十几年中,先后在宁波、台州、金华等地任职,也曾经回到浙江省公安厅工作,变换的是职务和岗位,不变的是追踪珠宝大盗系列案的执着。他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个案子,也会偶尔给他的记者朋友柏建斌打去电话说:“可能有进展!”但过了一阵子,在电话中有点遗憾地说:“又不是!”
甚至在传出破案消息的当天,禁毒总队的一位每条皱纹都藏着传奇故事的副总队长也坐不住了,感叹他曾经觉得某个毒贩已经95%符合珠宝大盗案的凶手描述了——连凶手使用的刀具和手法都非常符合,然而,“可惜不是你!”
若早有两微,也许案子已破了
但破案从来都是步步积累
警方最新公布的犯罪嫌疑人照片之后,大家都是看一眼就说:“真是‘他’!一点也没变啊!”——“他”其实跟之前发布的监控视频上的模样,是高度吻合的,也就是非常相似。
这也是许多老刑警内心的一个疑问:这么准的资料图像、这么扎实的物证基础、这么高的悬赏、这么久的年头,为什么凶手周围竟然没有人认出来他是“他”?
“那时候如果有微信微博、有朋友圈,案子也许早就破了。”柏建斌感叹。
但破案是一步一个脚印的积累。破案后的那晚,很多曾参与侦破的退休民警都喝了个畅快。大家一起经历过常人难以想象的“限时破案”的压力,一起对穷凶极恶的犯罪者紧追不放,一起层层撕开真相的迷雾,才有这样超越了语言的深层理解和同仇敌忾的感情。
岁月给他们的鬓边带去了风霜,也淬炼了越来越纯的正义感和使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