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重水复疑无路

　　两星期前，来了一位病人家属，是为她姐姐来配药的。她姐姐已滴水不进了，吃什么吐什么，舌头么也已经肿了，说不出话，家里已经开始准备后事。别人介绍到我们这里看看，做妹妹的找到我，配了7贴药回去。7天后，病人的妹妹又来了，跟我说，她姐姐现在能够下地了，能够吃干饭了。我跟她说，这是好事情，我遇到类似的情况不少了。像你姐姐这种情况，要继续给她吃药。我又给她开了7贴药。

　　她姐姐是肠肿瘤引起的恶液质，恶液质是肿瘤晚期常见的症状，病人任何东西都吃不下，瘦到皮包骨头，药吃过量，下面泻得太过度，电解质紊乱，心脏各方面都受损了，说不出话来。我跟她讲，电解质、能量还是要补充，中药呢，上面吃，下面灌，能吃多少是多少。灌么，就是我们有一个灌肠器，中药煎起来放到灌肠器里慢慢滴，通过肠道吸收，也不灌得很高，灌在乙状结肠，也能达到一定的治疗作用。

　　前一次7 贴药，由止吐、健脾、攻邪的药组成，这次的7贴药，止吐的去掉了，攻邪的药增加了。听了我的解释，这位做妹妹的长叹一声：“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一路攻邪有惊险

　　鲁迅先生说过，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有了路。中医治疗肿瘤，有些可以继承的东西，但更多的是要靠你自己去创新。

　　从事中医治疗肿瘤20多年来，我们可以说脑袋都想破了。国内用中医方法来治疗肿瘤的门诊部和医院，能了解的我们都去了解和研究过。在研究中我们发现，扶正祛邪法、以毒攻毒法都各有优点和局限。比方说以毒攻毒法，见效是快，但复发也快，副作用比较大，试了一段时间后，我们就放弃了。一般的扶正治疗，短期有效，长期看效果很差。经过反复验证后，我们对肿瘤治疗慢慢形成了自己的看法。

　　肿瘤是癌毒高度集中之处，就像是一座顽固的堡垒，堡垒不能攻破，就谈不上治疗肿瘤，更谈不上清扫体内的癌毒。所以，我们常常用比较果断的手段，用攻下败毒、排毒法，来驱除病人体内的邪气。

　　大部分经过放疗、化疗、手术后或用其他方法治疗后复发的晚期肿瘤病人，很多人体重都瘦得50公斤都不到了。这些病人共同的特点是身体羸弱，奄奄一息了。面对这样的病人，我们的心情也是很复杂的。如果想求个太平，给他开一点调补的药，即使治不好，家属也不会埋怨我们。但如果对这样虚弱的身体还要采取大剂攻下法，一方面不容易被家属理解，另一方面确实要冒比较大的风险。但20多年来的经验说明，只要掌握好分寸，大剂攻下法往往能把病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根据多年来的经验，大剂攻下法用于肿瘤临床，有破瘀、驱毒、攻积之功，不但适用于体壮的早期肿瘤，而且也适用于体弱的晚期肿瘤(包括手术、化疗、放疗后的复发肿瘤)，只要认症准确，攻下法就可以大胆使用。攻下法不但不会伤害正气，而且是不补之中的真补法。大剂攻下，有害之物主要靠从大便中排出，因此治疗中必须保持大便的通畅。

　　肿瘤部位不同，采用攻下法的缓、急就不同。脑部肿瘤、乳腺肿瘤（包括良性、恶性）、胃、胰腺、主动脉瘤、腹壁瘤、肝肿瘤(包括良性、恶性)都宜猛攻，肺、纵膈肿瘤、结肠、卵巢肿瘤（良性、恶性）、前列腺、宫颈、子宫肌瘤则宜缓攻。

　　历来中医治病，是扶正还是祛邪，意见从来没统一过，对于肿瘤更是这样。经过临床比较，我们认为以“解郁、通络、软坚、排毒”为立方原则，就是我们治疗肿瘤的主要特点之一。

　　怎么理解“解郁、通络、软坚、排毒”

　　中医认为，肿瘤是由气、血、痰、毒相互交结而成的有形肿块，即气滞、血瘀、痰瘀、毒聚。临床上，我们发现肺、肝、胃、大肠、妇科等肿瘤，确实跟气滞有关。

　　解郁。

　　气滞致病，就要解郁。

　　气滞可以理解为气不顺，生气，心情不好。性格不好，郁怒，思虑过度，压力大，都是气滞的起因。国外有资料报道，肿瘤发生4个月前，有三分之一的患者有气愤的事情发生或者长期郁闷或者长期处在工作、生活高压之下。气滞致病，有很多例子的。一位患者说自己正在吃早饭，端着碗在街边站着，被拖拉机压伤了小脚趾，拖拉机驾驶员不但没有道歉，反而给他一个耳光！去说理，又被轰了出来，想想都气死了。晚上老坐在床上不睡觉，这就是气滞，长期气滞会引发肿瘤。

　　再一个，知道自己得肿瘤，感觉天塌下来了，气会顺畅吗？根本不可能！肿瘤病人，亲人面前装平静，一个人的时候偷偷哭，换成谁都一样。所以对肿瘤病人，我们认为最重要的一个治疗方面就是解郁，通过海藻、昆布、香附、合欢皮、郁金等解郁药物，调理病人的气机。

　　通络。

　　中医认为，“血为气之母，气为血之帅。”血的运行是靠气的推动，气滞则血瘀。有血瘀就要活血通络。

　　活血通络是治疗中基础的基础，如果说解郁是把金钥匙，那把门打开后，最要做的就是基础的治疗工作：活血通络。活血可以通经络，活血可以破瘀。当然，活血药力不宜过大，过大了要造成肿瘤细胞的扩散。肿瘤实质上是人体的排毒系统不行了，毒气不能正常排出体外，所以必须通过通经络、通肠道、通窍（包括开汗孔），遵循中医以通为贵之训，将体内之毒排出体外。当代中医肿瘤专家钱伯文说：“中医药要根治肿瘤，必须走破瘀活血的道路。但破瘀活血容易造成扩散，以至于近代医务工作者不敢去尝试。但回过头来，还是要走破瘀活血的道路。只有找到破瘀活血的药与其它药物的有机结合，既不造成扩散，又消除肿块，那就找到了根治肿瘤的道路。”

　　软坚。

　　肿块坚硬如石，这么坚硬的肿块，你说用活血破瘀的药把它给破了，怎么能攻得破呢？最厉害的破瘀药三棱、梨头霜、水蛭也根本破散不了这么坚硬的肿块。那怎么办？软化肿块是有可能的。我们运用牡蛎、海蛤、昆布、海藻、鳖甲等软坚散结药物，而这些药（除鳖甲）还具有化痰祛痰的功效，有的病人经过几个月的治疗，如长在颈部等体表的肿块手摸上去会有明显的变软。在变软过程中，肿块稍为会大一点起来，我们认为是正常的，如果相反，这肿块没有什么大起来，反而越来越硬，则就必须赶快加重软坚药。有些病人说我这个瘤两个月前还有10多厘米，现在怎么CT、核磁共振做了突然就没有了呢，是不是跑到别的地方去了？其实不会跑到别的地方，因为软化到肿块跟其他周围组织一样后，自然就做不出来了。

　　排毒。

　　肿瘤病人痰凝是肯定的，病人脉象滑，大多有舌苔厚腻、痰性流动症状，所以肿块易为转移，痰湿粘滞难去。汉代华佗认为，肿瘤的发生非独因荣卫壅塞而发，更有五脏六腑蓄毒不流的原因。为什么局部的肿块切得干干净净了，有一部分患者在若干时间后又复发了呢？根本的一条，就是五脏六腑的毒没有排除体外。

　　在排毒上，重用白花蛇舌草、三叶青等解毒药，我们是出了名的。

　　药材质量好比一副好牌

　　打赢还需要牌技

　　“好不好看医生，灵不灵看药店”。药材的质量，是我们生命的一部分。

　　来我们这里看病的都知道，我们的白花蛇舌草是绿色的，其他任何地方你去配，都是黑色或者褐色的。因为我们的加工方法不同。

　　我们的白花蛇舌草是不洗的。我们认为水洗以后会降低疗效。这下苦了我们的中药调剂员，用不了半天，白大褂就全是粉尘了。

　　中医治疗肿瘤的药物中，白花蛇舌草具有相当重要的地位。源起20世纪50年代，马来西亚一位华裔中学教师，用当地产的白花蛇舌草配合其他中草药治疗数例肿瘤取得成功，这消息出现在1960年10月31日香港的《文汇报》上，结果引起轰动。国内名中医叶橘泉先生看到这则报道后，即详加考证，确定白花蛇舌草就是华南民间叫的“蛇舌癀”，他把上述内容以及那则报道都写进他的《本草推陈续编》（江苏人民出版社，1963年）。以后，白花蛇舌草逐渐成为国内消化道肿瘤、淋巴肉瘤、肝肿瘤、妇科肿瘤的主要用药。

　　20多年来的临床观察表明，白花蛇舌草大剂量与其他药物按解郁、软坚、排毒、破瘀法则而立处方，使用安全性好，无副作用，抗肿瘤效果确切。白花蛇舌草性味甘、淡，抗肿瘤的草药往往偏寒，容易伤及病人脾胃，但白花蛇舌草没有这样的副作用。在临床中我们发现，腹水病人，清热解毒的药用多了，腹水不容易控制，但白花蛇舌草照样可大剂量应用。我们的白花蛇舌鳖甲汤、白花蛇舌清肺消结汤、白花蛇舌清胃消结汤、白花蛇舌清肠消结汤、白花蛇舌软肝消结汤，经上海生命科学研究院动物试验，对“抑制Lewis肺癌细胞、SMMC-7721肝癌细胞、HL-60人淋巴母细胞性白血病细胞、SCG一7901胃癌细胞、HCT-116结肠癌细胞肿瘤细胞生长具有显著抑制率。”（摘自中国科学院—上海生命科学院试验分析报告）。

　　但是，有好药材就够了吗？不够。

　　药材好，好比是一副扑克牌，人人手中都有，但牌怎么出才能赢，要运用智慧。在临床上，必须根据病人的实际情况，该大胆用药时要毫不犹豫，敢闯禁区。处方中，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有的药我们会重用，这样往往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肿瘤有很多超乎人们想象的东西，书里面是没有的。比方肺癌咳血，肝癌患者消化道出血，如果仅仅用止血药，就是止不住。我们给病人服用活血止血、凉血止血的药，血就止住了。为什么？肿瘤出血大多属于瘀血出血或血热妄行出血，比如说肝肿瘤消化道出血，用三七粉、白芨粉、大黄炭就有很好的止血效果。我们现在经常通过治肺来治疗肝硬化腹水，治疗效果相当满意；我们有通过治肝来使白血病病人康复的多个病例，这一切，靠的就是“牌技”了。

　　摘自：杭州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