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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003版:特别报道

“能挑个跟我老公长得像的捐精者吗”

从精子库到医院生殖中心,从捐精到供精,这些故事充满酸甜苦辣
浙大妇院提醒,夫妻做供精生子之前,要先咨询清楚,做好心理准备

传说中的捐精室。
省精子库供图

  在杭州万塘路256号的浙江省人类精子库,不同于寻常医院的闹忙与嘈杂,这里显得安静不少。

  零星的志愿者们,独来独往,进门、登记、取精、放杯,然后离开。除了与医生必要的沟通,他们很少说话,甚至连在走道偶遇时的眼神交错,也立刻移开。

  而在位于杭州学士路的浙大妇院的三号楼一楼,取药处边上的男科门诊同样隐秘而不起眼,几对育龄夫妻静默地坐在候诊室等待叫号,偶尔小声交谈几句,也有男性拿着检查报告独自前来。

  从精子库到生殖中心,从取精捐赠到供精生子,在这同样的寂静之中,隐藏着男人的秘密、自尊和无奈。

  “既然是捐给别人,总要认真对待”

  这是张宁(化名)来捐精的整个流程中10次取精的第二次,为了赶上约定的时间,他特地赶了早班的高铁来杭州。

  张宁在绍兴上学,每次来捐精他都要提前订好车票,然后花上1个多小时赶到精子库。“也不单纯是为了捐精,顺便过来逛一逛。”他声音有些轻,看似云淡风轻地说起过来的目的。

  上一次,他不是一个人来精子库捐精。“我在支付宝上看到了呼吁捐精的信息。”刚读大一的他愿意尝试新事物,刚刚献过血,做了高考志愿辅导的他,又对捐精产生了兴趣。

  于是,他喊上了一位同样有兴趣的室友。

  第一次在取精室取精,张宁有些不适应,太过整洁和陌生的环境让取精时间比以往更长。除此之外,捐精带来的伦理问题也困惑了他许久,尽管医生做了说明,“还是好几个晚上没睡好,觉得有点奇怪。”

  第一次的取精筛查在一周后有了结果,“我室友先接的电话,我从听筒里听到,他没进。”紧接着,张宁收到了自己通过筛查的电话。“可能我的质量比较好吧。”说起这个话题他开始变得腼腆,他说这之后遇到室友大家多少都有点尴尬,不过笑笑也就过去了。

  这次张宁在精子库呆了半小时不到,“比上次状态好多了,熟能生巧呗”,他告诉钱江晚报记者,为了这次捐精,他特意恢复了中断好久的长跑和健身。“既然是捐给别人,总要认真对待。”

  对于来捐精的原因,张宁首先归结于公益,当然5000-6000元的补助对他来说也不是一笔小数目。“我比较喜欢艺术,所以想买台相机。”对于这笔钱的用法,他也很坦诚。

  拥有一段如此特殊的经历,他觉得很有意义,但除了室友和几个亲密好友,他还没有对其他人说起过捐精的事。

  如果有女朋友,还会来捐精吗?“肯定不会啊。”临走之前,他回答了记者最后一个问题。接下来,他想去博物馆转转,换换心情。

  “医生,能挑个跟我老公长得像的捐精者吗”

  如果说精子库的安静,多少还包含着青春的羞赧。那么生殖中心,更多的是隐忍和无奈。

  一般来说,夫妻双方都会优先选择治疗,尽量使用丈夫的精子,生一个真正属于他们的宝宝。只有在穷极一切方法后,他们才会考虑“供精生子”这最后的办法。

  浙大妇院男科副主任医师张峰彬告诉钱江晚报记者,占男性不育比例约10%的无精症,是夫妻选择供精生育的主要原因。

  他介绍,进行一系列检查确保患病夫妻符合供精治疗的指征后,就可进行预约、登记。

  在他的印象中,我省七八年前曾一度出现过精子紧缺,队伍排到了一年以上。但近几年,一般只需要等待2~3个月,就能获得精子库分配的精子。精子到位后,选择合适的生理周期就能对妻子进行人工授精或体外受精。

  尽管每对接受治疗的夫妻都明白,整个供精过程是双盲的。但私底下,张峰彬还是会收到一些请求,他们不会要求对方长得要多帅,或是像某个男明星。“好多人会问,医生,能挑一个跟我老公长得像的捐精者吗,这样以后孩子出生就不会有人说闲话。”张峰彬明白他们的感受,但医院只能保证精子都是健康的,没有智力缺陷,其他只能尽可能地满足一些合理要求。

  “两个孩子用的是别人的种”

  邢兰凤护士长是浙大妇院生殖中心的老人儿,自中心成立到现在,她已经在这儿工作了二十几个年头。这些年来,她见证了数不清的家庭通过供精成功迎来了新生命,也目睹过部分家庭因供精带来的一些问题反而加速走向破裂。

  前段时间,她所在的党支部计划组织一个结对子活动,一对一帮扶曾经的患者。邢兰凤第一时间想到了她——五年前通过供精试管婴儿生下一对龙凤胎的小林。

  小林的丈夫被诊断为无精症后,夫妻俩决定来浙大附院接受供精治疗。受孕的过程漫长而艰辛,头三次供精人工授精,均以失败告终,直到最后,才靠供精试管婴儿怀上宝宝。

  正当全家人满怀欣喜地期待新生命到来的时候,一个噩耗冲走了所有的喜悦。小林的丈夫被诊断患上白血病,且治愈的概率很低。祸不单行,孕期七个多月时,小林又出现了早产的征兆。尽管苦头不断,所幸她安全诞下了一对可爱的龙凤胎。

  但丈夫的病情仍在持续恶化,仅仅和孩子相处了三个月后,就撒手离开了她和新生的宝宝。

  丈夫的去世给小林带来巨大的打击,而接下来婆婆的一番举动更是让她雪上加霜。

  因为这对龙凤胎和儿子并没有血缘关系,婆婆不想尽养育之责,却又担心旁人说闲话。她在村里四处嚼舌头,一时间村里人都知道小林的两个孩子都不是丈夫亲生的,是用的别人的“种”。

  当初决定供精生子时,婆婆是知情并且同意的,让小林心寒的是,丈夫才刚去世,婆婆的态度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为了逃离这块伤心地,也为了远离村民的闲言碎语,小林带着两个孩子搬离了这个原本的家,独自在镇上开一家小店维持生计。这个坚强的女人拒绝了邢兰凤的好意。她说,既然生下了孩子,就一定会尽全力把他们抚养成人。

  “这个伢儿和我们真有缘分”

  更多的时候,邢兰凤感受到的,是供精医疗为患者家庭带来的希望。

  前段时间,一个妈妈带着上幼儿园的女儿来到浙大妇院,眼尖的她一眼认出来,这是几年前在生殖中心做了供精人工授精的罗妈妈。一旁的女儿生得特别漂亮,大眼睛、小脸盘,亲戚朋友们都觉得长得像爸爸。“她和我说,这个伢儿跟他们是真有缘分啊。”

  这不,二孩政策开放后,夫妻俩就盘算着,再生一个孩子。

  这次来中心预约登记,她特别提出请求,希望还用之前那位捐精者的精子。护士表示,一份精液最多只能令5名妇女怀孕,一旦达到5人,该精子样本就会被停止使用,“我们会向精子库转达这个请求,如果与原先同一编号的供精精液仍有冻存,那应该可以满足患者的请求。”

  二孩政策开放后,共有近80对夫妻来到中心预约登记,希望通过这项技术生育第二个孩子。

  邢兰凤明白,供精治疗挽救了这些曾经不完整的家庭。

  当然,供精和中国人传统的家庭观念仍存在着不小的冲突,它带来的是悲剧还是幸福,取决于夫妻双方以及其家人的心态智慧,一旦处理不好,很可能会引发矛盾,造成悲剧,“所以,我建议夫妻做供精生育之前要先做好心理准备,多听听专业人士的意见,在准备阶段可以到浙大妇院生殖健康咨询门诊进行详细咨询,经过1~2年心理过渡期后再做决定。”


钱江晚报 特别报道 a0003 “能挑个跟我老公长得像的捐精者吗” 2018-07-04 7687015 2 2018年07月04日 星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