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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007版:新安文化特别报道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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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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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渡口杨柳依依,至今还有人记得它们的名字:云佑渡、安溪渡、召石渡、息坑渡、云溪渡、富至渡、进贤渡、梅口渡、塔航渡、合洋渡、茶园渡、横山渡……

  据记载,明嘉靖年间,淳安有渡口16处,其中,贺城有青溪渡、安溪渡、东溪渡三处。

  遂安在武强溪、凤林港上也有很多渡口,如毓秀渡、四渼渡、罟网渡、三渡、义有渡、塌溪渡、中洲渡。

  清末,淳遂两县共有渡口21处。民国36年,渡口增加到68处,1955年增加为89处。

  根据余年春老人的走访记录,淳安县贺城在1959年沉没水底的渡口有7处,包括南门渡(原青溪渡)、西庙渡(原安溪渡)、水门渡、东溪渡、渚脚渡、塔底渡、小金山渡(原召石渡)。

  一

  安阳乡虎山坪有条崭新的石板路,伸展向湖中的花岗岩台阶。湖边,静静停靠着一条能载38人的渡船。每周一早晨7点多,9个孩子搭船在此上岸。他们就住在对岸——儒琅村和塘坑村,与佳坞中心完小隔湖相望。

  这条船和这个渡口,是他们去上学的最佳通道。

  船工宋干平说,这段水路只有五公里,船程半小时,如果走山路就要绕上一圈,至少一个多小时。

  这,是淳安最后的渡口。

  淳安境内溪河纵横,航运依水而生,作为交通枢纽的渡口,星星点点,一度是淳安县最为繁忙之处,街市由此而兴,岸上小贩、路人络绎不绝。这些来去匆匆的人们,风尘仆仆的过客,在渡口的青石板上,一步步丈量着当年的繁盛与热闹。

  直到1959年,新安江水库形成,原有的渡口绝大部分就此淹没。

  再后来,一条条公路、一座座桥梁连通起大镇小村,往日辉煌一时的水运慢慢淡出视线,历经无数风雨的渡口也渐渐沉寂。

  二

  被水分隔开的,还有威坪镇驮岭脚。

  64岁的徐爱仙清楚地记得,过去,驮岭溪西村和驮岭溪东村之间挨得很近,中间只有一条不到100米宽的驮岭溪,上面架了座小木桥。1960年以后,溪汇成了近300米宽的河。

  徐爱仙住在驮岭溪西村,距离岸边不到50米远的地方。沿河而居,家家户户都有自制船,在这里长大的人不一定习水性,却从小就会划船,“学校、商店都在对岸,我妹妹和外婆都住在对岸,要去茶园、山地、猪圈也要划船。”

  在驮岭脚,和徐爱仙一样年纪的人大多都做过渡工,帮村里的人去商店带东西回来,有时是油盐酱醋,有时是药物,有时是把磨好的粉拿去对岸的粮食加工厂。

  水,汇成溪泉,汇成江河,就有了桨,有了船,有了渡口,有了一幅幅让人追忆的风俗画卷。

  清晨,一条条船在驮岭渡入水,紧挨着向对岸的茶园涌去,这幅百鸟出林般的壮观景象,是植根在徐爱仙脑海深处的旧时记忆,“大雾的时候,容易找不到方向,能见度不到两米,前面的船就会喊后面的船跟上来,就靠声音一个跟着一个。”

  2005年,蟠谷桥连接起了驮岭溪西村和驮岭溪东村。

  驮岭渡依旧在河边静默地守候着,它安静得可以听到微风吹过的声音。在静谧中,不远处的蟠谷桥迎风而立,好似时间都停止了一瞬。当年,船舶络绎不绝的画面已随风飘散,摆渡的艄公也消逝在如水的岁月中。

  三

  如今,在碧波万顷的千岛湖底,沉睡着两座千年古城——狮城(遂安)与贺城(淳安),连同它们一起长眠的,还有无数个曾繁忙一时的古渡口。

  一手提着行李,一手牵着家人,59年前,余年春“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贺城的家,他还记得当时不少乡镇的移民都是乘着渡船离开的。

  “贺城不大,可京广百货、南北杂货、茶馆酒楼等应有尽有,也是鱼米之乡,靠的就是城前那条新安江。”而今已经83岁的余年春骄傲地回忆着。他不是画家,只是一个普通老人,却因为对故土的怀念,手绘了完整的“贺城全景图”:后背群山巍峨,前方江水潺潺,而渡口散落其间,大小船只鳞次栉比。

  于是,我看到那个水运繁忙的千年古城迎面而来,看到那些沉没水底的渡口悄然复苏。东溪渡、水门渡、南门渡、西庙渡、小金山渡……

  彼时的贺城,渡口众多。

  新安江就此形成了一幅独特的画面,大小船只,往来不息,白帆点点,时时可见,咿呀之声,不绝于耳,无怪乎古代文人将其赞为“平潭帆影”。

  古称青溪渡的南门渡,是贺城船只最多也最热闹的渡口。人们在这里搭船,穿过100多米宽的新安江,桨声悠悠中,去往江对岸。

  当年的一江之隔,全靠了渡口和渡船,才不至于遥不可及。

  四

  年轻时,余年春在贺城的旅馆前台工作,他看着渡船为淳安带来了南来北往的客商,看着淳安的茶叶、桐油、柴、炭被运送出去,京广货、南北货被带了进来又流通去四乡。于是,淳安有了五金,有了香烟,有了煤油,这片远古的“山越”之地有了与外部世界更紧密的连结。

  如今,余年春千岛湖镇的家的窗户就对着龙山岛水域,那正是他怀念的贺城,还有他等过无数次船的古渡口。

  余年春最熟悉的还是家附近的水门渡。绵延千里的新安江在这里拐了个弯,与东源港交汇,冲刷出一个风潭洲,为贺城百姓提供了一片肥沃的田地。勤劳的贺城人搭建了木桥通往风潭洲劳作,可一旦涨水,两三米高的小桥便淹没水中,这时,水门渡就派上用场了。

  在余年春手绘的“贺城全景图”里,我发现,这座古城竟藏着一种别致的建筑物。它相貌很寻常,二三层的砖门房,可名字听来有点奇怪,叫做“渡船屋”。

  它,与淳安沿袭至今的风俗“义渡”有关。

  在淳安,摆渡船是从不收费的。当年贺城的渡船,靠的就是徽商热心公益事业,出钱成立“义渡会”。“义渡会”购置田地,将田地过户给每只渡船经营,任其自种或出租,作为摆渡工的工资。依渡口而建的“渡船屋”则是分给摆渡工居住的。因此,摆渡工的经济收入比一般农民高,且生活安定,而他们不仅尽心尽职摆好渡,也会在庄稼收熟时,将收成分发给附近的人家。淳安最原始的民间公益,就这样因渡口而形成了。

  泱泱江水之上,渡口曾定格了无数个充满故事的瞬间:孩子到对岸上学时天真的笑颜,排队出船干农活的热闹,善良的艄公用力挥舞的木桨,汽车排队候渡的繁忙……

  滔滔流水,渡口看似平淡无奇。在淳安,它是沉没的开荒码头,在那段不通公路、没有桥梁的旧时光里,为这里打通了任督二脉,汇集了南来北往的人,也成就了它的繁荣一时。

  春去秋来,光阴倏忽,历经无数风雨的渡口落寞了,但不管世事如何变幻,它们承载着时代带不走、淳安人割舍不下的过去。


钱江晚报 新安文化特别报道⑨ a0007 渡口 2018-08-17 钱江晚报2018-08-1700011;钱江晚报2018-08-1700014;钱江晚报2018-08-1700016;钱江晚报2018-08-1700012;钱江晚报2018-08-1700018 2 2018年08月17日 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