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离不开我们，我们也放心不下病人

　　中医肿瘤专家孙彩珍：

　　看到病人康复 付出再多都值得

　　记者 寿亦萍

　　口述：中医肿瘤专家 孙彩珍

　　“肿瘤不是易治之症，也不全是不治之症，肿瘤是难治之症。”别人不知道，我平时的压力是超大的。因为治疗这个肿瘤、肝硬化呀都是很难很难，几乎是在没有路的地方找路。我得打着灯笼自己找路，更贴切地说自己修路。

　　“生命诚可贵”挽救生命已成为我毕生为之奋斗的目标。我们从医路上亦确如此，有多少次要放弃，但一听到病人或病人家属熟悉的声音，求救的声音，再苦再难也就不回头一直向前。我看过的有一个病人的战友是搞房地产的，他说：“你们搞这个太累了，连喘息都困难，搞点房地产好了。”后来病人听说了，说：“孙医师，你们的工程在哪里，你们的工程在哪里我就和这些病人一起坐到你们工程的地方，看你们还搞不搞得成。”听这话：“哎，算了，算了，不搞了，病人离不开我们啊，我们也放不下这些病人啊！”

　　肿瘤、肝硬化这个病治疗难度可想而知的大，以至于有些病人一查出来就慌了。有的听说是中晚期就觉得山穷水尽了，四处打听何处有生的希望，他们在找成功的榜样和例子。

　　100个肿瘤病人，去了上海北京等地想尽办法治疗，可能有60个还有可治疗的希望，但还有40个被告知不可能了，这40个中又有一部分找到我们这里，我觉得这部分的成功更有意义。

　　在父亲身上试药

　　生怕一帖药下去父亲没了

　　我出生的金华磐安县方前镇陈岙村，是个中药材之乡。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很小的时候，我就认识了好几十种草药。我的小学在村里的祠堂，天井后面有间房，专门用来堆草药。学校没钱，上课用的粉笔铅笔本子，需要大家上山采草药换。每年春秋两季，我就会和同学们一起背着背篓上山采药。半夏、前胡、金钱草、鱼腥草、山楂、覆盆子，这是我对草药的最初体验。家里人有个小病小痛，也都是自己采草药解决。拉肚子了，就煎点凤尾草水喝；发烧了，就吃点金钱草、蒲公英；小便热淋了，就吃点车前草。那时，我的堂兄是村里的郎中，不上课的时候，我会跟在堂兄屁股后面，看他搭脉看病，帮他配药。　　　　最终能走上中医这条路，是因为父亲的一场大病。1992年年初，我的父亲被确诊肝癌。当时我25岁，找到堂兄过来给父亲看病，吃了两服药，未见起色。看着父亲越来越痛苦，我和家人决定冒险，敲定了一个方子。当时心里真的没底，就怕父亲喝下后，就去了。过了一天，父亲没事，但到了晚上，又出现肚子胀，我和哥哥赶紧再去抓药。后来，主方不变，其他中药一直视情况增减，没力气了加龟板，睡眠不好了，加夜交藤。父亲一点点好转，三个月后居然能起身行动了。自此，许多村民专门来找我们看病。我一边给病人看病，一边苦读医书，几年后拿到了浙江省中医学院（现更名为浙江中医药大学）成教学院毕业文凭和执业中医师证书。于是，我们把诊所开到了县城的街上。再后来，开到了东阳。2003年，我们来到杭州，许多老病人一路跟随着我们。

　　坚定的“祛邪”派很多康复病人，夸我是“再生父母”，我要说的是，这世上没有什么神医，都是下苦功夫得来的。我最想感谢的是病人和家属，看了近30年肿瘤，经历了无数的失败和挫折，很多经验和教训实际上是用病人的生命换来的。为治肿瘤，我们考察研究了国内各种用中医方法治疗肿瘤的门诊部和医院，在研究中，我们发现，扶正祛邪法、以毒攻毒法都各有优点和局限。经过反复验证后，对于治疗肿瘤，我们慢慢形成了自成一套的方法：解郁、通络、软坚、排毒。历来中医治病，是扶正还是祛邪，意见总是不统一。许多肿瘤一发现就已经到了晚期，此时应该攻邪为主还是扶正为主，确实也不好回答。 为了求稳，“宁可误补、不可误攻”的思想有；“扶正、攻邪两不耽误”的有；“扶正即是祛邪”的也有。我是坚定的“祛邪”派。“肿瘤是癌毒高度集中之处，就像是一座顽固的堡垒，堡垒不能攻破，就谈不上治疗肿瘤，更谈不上清扫体内的癌毒。所以我们常常用比较猛烈的手段，来祛除病人体内的邪气。我们发现，肺、肝、胃、大肠、妇科等肿瘤，跟气滞有关。气滞致病，就要解郁。肿瘤病人体内有癌毒，有瘀血、毒火、痰湿、食积停滞，所以我认为要立足于祛邪为主。”　　　“此时若大补，你补下去的东西，肿瘤可能吸收得更多。打个比方，100元的补药，身体可能只吸收30元，70元是被肿瘤吸收了。用得不好，人参也是毒药。就像是疔疮，如果疔未溃之前就用人参等补药，不仅疔疮不好转，反而会出现毒不外出，反向内攻，出现发热等危象。古训讲人参杀人，还是有道理的。肿瘤切不可妄补。用得好，大黄也是补药。如果病人热毒炽盛、大便干结或泻痢、口干、口苦、烦躁不安，用点大黄排除体内毒素，不但大便可恢复正常，脾胃功能也会改善，精神也会随之好转。”我们主张祛邪为主，如果要补也选龟板、野生紫灵芝等，让肿瘤补而不滞。有时候，面对随时都可能离世的严重病人，我内心也很复杂。如果想求个太平，给他开一点调补的药，即使治不好，家属也不会埋怨。但如果对这样虚弱的身体还要采取大剂攻下法，一方面不容易被家属理解，另一方面确实要冒比较大的风险。但是，我认为，只要掌握好分寸，大剂攻下法可能就把病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了。当然了，中药讲究因人而异，不是所有的肿瘤、不是所有病人都适合大剂攻下法。临床会区分是否因病致虚，还是因为手术、放化疗后致虚。如果因病致虚祛邪后邪去正气自然就恢复了，如果因为治疗引起的在专病专方专药的基础上，根据辩证，会适当加点补气血调阴阳的药，不会千篇一律的。

　　病人离不开我们

　　我们也放心不下病人

　　我这一路走来，最想感谢的是我的这些病人，没有这些病人的信任和支持，我可能不会走上从医这条路。

　　在我和哥哥治好父亲肝癌的消息被口口相传后，来找我们看肿瘤的人，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

　　第一个找过来的是天台一个淋巴肿瘤脑转移的病人，40来岁，淋巴肿瘤二次手术后，转移到脑部，卧床不起，家里已经在给他准备后事。

　　“他老婆和哥哥去方前镇里买木材做棺木，卖棺木的老板说，你们不如去孙彩珍兄妹那里吃吃中药看，也许还能捡条命回来。刚好那天我们回老家经过老板家，老板指着我们，介绍起了我们救父亲的经过。”

　　“这个天台的病人家属听到后，抓牢我们，让我们一定要给他弟弟去看看。我们说这个病没看过，没把握的。家属说，你爸爸的病你们之前不是都没看过，这次我弟弟的病你们也当试验好了，治不好不怨你们。”

　　“我们还是坚持不肯看，当天晚上，病人的老婆回老家，他哥哥跟着到我们村里住下。第二天，病人老婆说，一定要试试我们的中药，哪怕吃不好，棺材里都要带走。我们听了有点感动，决定试一试。我开始想，肿瘤在脑子里与在肝里有相同点，也有不同点。想好了方子，一部分药材，去药房配，还有一部分，去山上挖。就这样，配齐了药，拿回去给病人吃。半个月后，我碰到病人哥哥，背着一大袋编织袋过来，我以为他要退药，我说这药不好退的，退了我们没用的。病人哥哥一言不发，把编织袋往地上一放，原来是一大袋花生，他弟弟家种的，送过来给我们吃。哥哥跟我们说，他弟弟以前一天24小时，有23小时都在头痛，1小时是好的，现在倒过来了，人舒服多了。”

　　“这次，他哥哥过来是给他弟弟再次配药，哥哥说，这药有点贵，能不能配便宜点的。我们把龟板换成了何首乌。半个月后，哥哥又来了，反馈说，这次我们带足了钱，还是要配跟第一次一样的药。后来，哥哥一次次过来，他弟弟吃了七个多月的中药后，没来配药，也没了声响，我们都提心吊胆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我父亲自告奋勇去看他，回来说，家里条件紧张没钱继续吃药了，但是人好的，可以跟他老婆一起在地里种菜了。我们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后来，多年过去了，这个病人还介绍了病友给我们。”

　　回想起那些年的经历，这样缠着一定要给药吃的病人和家属几乎天天都有，有的甚至一过来就下跪。

　　正因为有了病人的信任，病人的黏住不放，我才一步步走上从医之路。虽然一路走来遇到过种种困难，但一想到病人求助的眼神，听到病人求救的声音，再难也要挺过去。“病人离不开我们，我们也放不下这些病人”，加上一路上走来总会遇到很多帮助我们的好人，所以一路摸索走到现在。现在，我们有了自己的肿瘤患者康复俱乐部，每年组织他们出去玩好几次，看到他们康复，生活过得多姿多彩，作为医生，付出什么都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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