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报记者独家对话省作协主席艾伟——
“此刻,我唯一想的是爱与敬畏”
一身深蓝色的西服配深蓝色的衬衣,著名作家艾伟在这个深秋走向了浙江省作协主席的前台。上任后几个小时,日程表排得很满,不过他还是见缝插针地接受了钱报记者的专访。
艾伟在中国文坛成名已久。著有长篇小说《风和日丽》《爱人同志》等六部,中短篇小说集《整个宇宙在和我说话》等七部,另有《艾伟作品集》五卷。作品多次获得各类奖项,是中国60后代表作家之一。
昨天中午,艾伟对钱报记者说,此刻他唯一想的,是怀着对文学的爱和敬畏之心。
以下,是本报记者与艾伟的对话——
钱江晚报(以下简称钱报):新当选省作协主席,有没有想过可以为浙江文坛做点什么?
艾伟:作家的写作是一种极为隐秘的个人劳动,需要天分、努力和运气,在写作过程中,其实组织的力量是有限的,作协无法替代作家们具体的写作。在这一点上,我会尊重创作规律,不急功近利。但我认为当一位作家写出好作品的时候,作家协会是可以对作家有所帮助的,比如对作品进行推广,包括海外推广。在这个信息时代,可以多种方法,全方位地把作家推向社会、走近读者。我对浙江作家的实力充满信心,我相信浙江作家一定会写出属于他们自己的代表性作品。
钱报:你是如何看待浙江文学现状的?现在的代际是怎样传承的?
艾伟:浙江有深厚的文学传统,浙江的山水曾孕育出众多伟大的诗篇;到了近现代,浙江作家更是领风气之先,诞生了鲁迅、茅盾等一大批杰出的作家,占据整个中国现代文学半壁江山。到了今天,我觉得浙江毫无疑问是文学大省,我们有余华、麦家这样享誉海内外的作家,麦家作品的海外传播堪称是中国文学的一个奇迹。在他们之外,一批上世纪60年代出生的作家,如王手、吴玄、钟求是等广受文坛关注;海飞、黄咏梅、哲贵、东君、畀愚等一批70后作家获得了文坛重要奖项;值得一提的是新锐作家,这几年如雨后春笋般成长,祁媛、张忌、雷默、池上等数十位青年小说家迅速被国内重要文学期刊关注,创作数量和质量都十分喜人,这在别的省份十分罕见。人杰地灵,文脉流转,文学一直眷顾着这片土地,我相信文学之神同样会眷顾一代又一代的浙江作家。
钱报:听说您的文学启蒙是从《百年孤独》开始的?
艾伟:现在我回想起当年的情形,如果没有那次阅读,我可能会一直在文学之外——我本学建筑,这辈子成为一名严谨的工程师是顺理成章的。但我在年轻时遇见了马尔克斯,他让我知道小说原来可以写得如此自由,可以不顾现实逻辑而飞翔其上,可以天马行空地凭想象重新构筑一个新世界。
这本书点燃了我对文学的热情,我开始阅读期刊,我惊异地发现,这本书对中国作家的影响如此之大,可以说八十年代的寻根文学很大程度上是在对《百年孤独》致敬。后来我也开始了写作。我得承认,我1999年完成的第一部长篇《越野赛跑》受到过《百年孤独》的影响。
钱报:这么多年来,有没有写不下去的时候?
艾伟:记得2009年的时候,我写完《风和日丽》,当时有一种被掏空了的感觉,有好长时间,几乎不能写作。但写作是写作人的宿命,一旦空下来,人会变得无比空虚,整个生命犹如一辆车在半途抛了锚。
后来到2010年,经过半年的休整,我想作为消遣写一个过渡性作品,最初仅仅想写一个傻瓜的故事。他的故事来源于我的邻居。这个傻瓜当年是我们的乐子。他工作后,把钱藏在蜂窝煤里面,他告诉我们,这钱将来是娶老婆用的。但多年后,他发现藏于煤饼的钱都烂掉了,成了灰。他大哭一场。我把这个人物写进了小说,又有了长篇小说《南方》的故事。
钱报:您似乎一直在关注历史、时代与人性的关系?
艾伟:我的小说一直都是这样,历史一直没有缺席,我希望历史丝丝入扣地进入我的文本,希望探讨在独特的历史语境下的人性状况。我的认知“人性”从来是历史的,我不相信一成不变的所谓永恒的“人性”。比如,当下人们的道德感肯定不同于别的时代,人性也是如此。
钱报:您怎么看待这几年的IP热?您自己的《风和日丽》等也触电了,是积极拥抱还是冷静保持距离?
艾伟:平常心对待吧,既不刻意迎接也不刻意回避。小说肯定需要有读者,这样才是有生命力的。比如最近金宇澄《繁花》的发酵传播也是重量级的,读者多,电影在拍,话剧在演,还有评弹。我觉得一个作家只有经得起反复修改,才会成为经典。
本报记者 张瑾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