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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010版:教育·作文赛

鲸背 浙江省镇海中学高三(9)班 岑泽炎

  高三的体育课是大洋里难得一见的鲸背,附着其上的贝壳看见了过往和蓝天,海鸥静默地盘旋。

  这么说的原因首先是体育课的稀少,在经历了23天阴雨,3次换课,2次大考后,我终于得以在黑板的课表上郑重地写下“体”,这个“体”字横亘于“语”“数”之间,用导常雄壮的体格宣示着巨鲸的来临。

  我们鱼贯走进尚有潮气的操场,在软绵绵的阳光下懒散排着队。老杨向我们问同学们好,声音随着他的弯腰而起伏。一周前的现在,“体”被划掉改成自习,老杨走进教室时我正敲着桌子抱怨,憋屈得像被阉割的公猫。老杨还是带着他的哨子,仿佛下一秒就能把自习改回“体”,然后催我们集合。

  就像现在一样。“集合——老规矩,跑三圈!”我很乐意跑这三圈,倒不是因为我是校运会1500米虽败犹荣的第11名。也不是因为有人曾说我跑步姿势优美,反倒更像是一种本能,一种充满了孩子气的好动的本能,一种小鱼儿与鲸亲近的本能。跑道上,欢呼呐喊声太多,反而没有一丝能挤进耳朵。我与前面的那个人相互追逐,一次次的拉锯各有胜负,其他的意思则暂时失去,就像你是卡夫卡笔下那个乡村医生,“乘着人间的车,架着非人间的马。”如今我又在这跑道上,用强装着轻盈的脚步俯视过去,努力想忘却比赛时的苦难,但是我做不到。因为苦难与冲线时“醉卧沙场君莫笑”的飘然快意血肉相连。我既然想时常回味荣耀,当然也要不时经历梦魇,一如“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

  跑完圈自然是自由活动,我却不想用千篇一律的篮球赛来完成与鲸背难得的邂逅。我沿着草坪漫步,漫不经心地吸着草的清香,听着篮球“哐哐”打铁的声音。眼睛却一下子被不远处那个女该抓往,她还是这样,五官精致如水,眼睛里透着能滴水的机灵,在阳光下兴奋得乱蹦,动如狡兔静也如狡兔。这样的她与每个跨年夜我给她写长信时脑海中浮现的她几乎一样。只是多了份阳光普照的真实感。我总是对自己说“我喜欢她”,但当那些长信在我笔下畅快流动时,我又清楚地明白很多时候我只是想写,想表达。也许只有她把彼此当成可倾诉的对象,才算是爱恋的开始,但我始终不太清楚,我也没想好是否要告诉她真相。

  这是我把体育课叫作鲸背的另一个原因。语文课上我总是安静地坐着,思绪却在回忆之间优哉游哉。此时我在回忆的孤岛上,这是因为文字的烙印是永恒的,由《想北平》想到老家斑驳树影,由《边城》想到同样爱喝酒的爷。那么体育课呢?回忆的来源不再是文字而是场景、地点,是人是事。我在集合时,跑操时,散步时都会走入回忆。是那种流动中的回忆,像昨天今天同时在放映,既魔幻又真实。会移动的孤岛,就是鲸背。

  理查德的漫画集《在这里》,把不同时间同一地点的场景组合起来,于是我们看到一家人在大象脚边吃着火鸡,老人在一片废墟中歌唱。我在上体育课时也奇迹般地拥有这样的感受。我曾试着过滤掉暗淡的回忆,只留下那些熠熠生辉的,失败之后我决定带着所有的它们前行。我的回忆会在体育课上,人生路上的不同地方随心所欲地绽放,美好的回忆常读常新,痛苦的同忆我一样倍加珍惜。

  离下课还有一分钟, 我走到了主席台边。站定,等待下课的铃声。

  六十、五十九、五十八……

  每学期初校长都在这儿讲话,我很幸运地能听懂他并不标准的普通话。

  三十七、三十六、三十五……

  每次校运会开幕式我都会摇着道具从这里走过,笑得矜持而尴尬。

  十二、十一、十……

  高一时我在这里训练,想加入国旗班而未得,高二时我在这里获得“十佳学子”称号。

  三、二、一……

  我愿永远铭记。

  叮铃铃铃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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