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下二十摄氏度是人心

　　《北方一片苍茫》是爱奇艺和北京琉璃星空影视策划有限公司出品的剧情片，由蔡成杰执导，田天、温新宇等主演。该片讲述了农村寡妇王二好阴差阳错地被村民奉为“萨满”，迫于生计替人祛病消灾、祈福祷告。而在经历了村中一系列复杂的勾心斗角，看透了人心险恶后，二好在人性黑洞的边缘迎来了自己的毁灭。

　　电影在零下二十摄氏度的哈尔滨拍摄，小成本制作、耗时仅数周却获得第11届西宁FIRST青年电影展最佳剧情长片、最佳导演，第四十七届鹿特丹国际电影节“金虎奖”等大奖。影片拨开北方白雪皑皑的大地，展露出斑驳凛冽的人性。

　　电影前30分钟，表现了二好所在村子的人物构成：炸死前的第三任丈夫、二叔二婶、村长、欠钱者、小舅子、村妇、算命的聋四爷、老同学。二好善良热情，无论是内向不解风情的丈夫、想占便宜的二叔、村长和老同学，还是蛮不讲理的村妇、耍无赖的欠钱者，还有聋哑的小舅子和瘫痪的聋四爷，二好和所有人的沟通交流都是错位、无效的。对话本是相互的，可是每个人都在一味地表达自己的欲求，而听不见别人的声音。

　　一场意外的到来打破了现状，二好古道热肠帮聋四爷洗澡，聋四爷从此不瘫也不聋了，送了二好萨满巫师的衣裳。村民们一转此前的态度，奉二好为萨满，从此二好点石成金、起死回生之术傍身，游走在各个村庄之间替人还愿消灾。先后帮助第一任丈夫的妹妹怀上儿子；抚慰了第二任丈夫村里小裁缝家闺女的怨魂；解救了差点被打死的老同学并无心之口帮他挖到了狗头金。最后三十分钟，剧情开始了反转，生了儿子的妹妹一家不仅没善待女儿反而卖掉了她们；身体恢复的聋四爷不仅儿子媳妇不来探望反而因上房晾红薯摔死了；发现后山狗头金的村民纷纷加入炸山队伍，为了村民安全前来阻止的二好被百家尿泼身，失去神力，小舅子被炸死，后山也发生了矿难。

　　影片在构图上下了很大工夫，当人物被置于外景的时候，总是吞没在苍茫的被大雪覆盖的山野之中，人的渺小无力和外部环境的寂静广阔形成强烈对比。当二好来到妹妹家外，遇到躲在水泥管里的侄女，发现她们被一心想怀儿子的妈妈赶到屋外，二好怜爱之情油然而生。大水泥管被置于整个画面中间，二好、小舅子和两个侄女紧密地错落分布在圆形画框中，表现了她对孩子们的爱，与后来二好得知侄女被卖掉的悲愤相呼应。二好接受妹妹妹夫的感谢，摄像机采用仰拍，将二好置于桌面上，宛若一位真正的萨满接受着人们供奉。影片最后失去神力的二好躺在草堆上，把最后一张平安符给了前来求救的村妇，主观镜头展现上下颠倒的、奔跑、争抢的村妇们，荒诞之味溢于言表。

　　整个影片大部分采用黑白画面，但有四个地方出现了色彩。开头二好与丈夫行走在山野间烤火聊天；二好和小舅子躺在炕上回忆起与第二任丈夫的温暖小事，画面左侧闪烁着星星灯，右侧的大火炉烧着红色的炭；二好的梦境，一个巨大的凹陷的人形在雪中燃烧；老同学挖到狗头金后放烟花、挂彩灯；最后一幕孩子和猫在窗前自娱自乐。作者将这部极度冰冷而残酷的影片，仅有的几笔温暖都留给了儿童、动物和人类真正的感情。

　　好一出“普度众生苦，仙女下凡尘”。我们的大银幕上实在匮乏像《北方一片苍茫》这样看似荒诞不经天马行空实则深刻反映现实的艺术电影，没有刻意的煽情却给观众无限哀恸。有人说看了这部电影想起《红楼梦》第五回中的一句词“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茫茫大地真干净！”。讲的是树倒猢狲散，讲的是家破人亡各东西，北方一片苍茫，干干净净却也一无所有。　　　　 沈育晓/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