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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013版:全民阅读·晚潮

我以普通人的眼光注视英雄

四十年前,作为浙江日报赴广西前线采访组成员,袁亚平记录了历史的瞬间。
胡子洛 摄

  “你快来看看!”妻拿着当天的一张报纸,放在我的眼前。

  这是今年八月二日的《钱江晚报》,第十版整版刊登《金守儿,一个不能忘记的杭州英雄》,左下角配发《浙江日报》一九七九年四月三十日头版照片。

  四十年前!犹如密云中的一道闪电,刹那间照亮了记忆中的整个天地。

  《守卫祖国的忠诚儿子——记一等功臣金守儿为祖国献身的英雄事迹》,以头版头条通栏刊登的长篇通讯,让《浙江日报》高扬起一面引领全省的旗帜。

  四十年前,我是浙江日报党群生活组的小青年,在报社领导傅通先的带领下,与浙江省军区干部李国桢、杜文和,四人组成赴广西前线采访组。

  亚热带山岳丛林地区,山高,林密,沟深,路少,洞多,炎热多雨,又多雾。地形十分复杂,这对大部队机动很不利,对观察、指挥协同、补给运输都带来许多困难。但利于迂回隐蔽,造成战斗的突然性。

  山间多为森林、灌木林、藤葛所覆盖,寄生植物纵横缠绕,上下重叠,交织成网。由于林密草深,通视困难,战斗行动不便,看不见,走不快,展不开。

  雨季水流湍急,河床里的大块石、卵石,多生青苔。人畜行走,极易滑倒。雨后形成山洪,涨得快,水势猛,不能徒涉。碰上山洪,队伍往往被割断。

  路少人稀,有些小路无人走,而被杂草封闭。很多地方根本没路,人行时,需用刀砍路。丛林战中,敌我双方争夺道路居于相当重要的地位。我部队的装备应是重量轻,体积小,质量坚,可防雨防潮,砍刀、绳索、斧锯成为步兵的随身装备。

  我们上战地,入战壕,钻猫耳洞,在隆隆炮声中形成战地通讯的构思。

  我用一支圆珠笔,在采访本封面上写下:一九七九年四月至五月,中越边境自卫还击战,广西前线。

  翻开来,一页页记录着金守儿的日记、家信和战友们的肺腑之言。

  金守儿家乡:浙江省富阳县场口公社前金大队。金守儿去部队前,为大队里的民兵班长。一九七一年入团,一九七二年为团小组长,并为小队出纳。在一九七六年三月一日入伍。

  金守儿在一九七九年一月七日的日记中写道:“下午到连队开党员大会,主要内容是传达上级指示,关于越侵柬反华形势加剧。我们要积极响应党中央号召,时刻准备上战场,保卫祖国,牺牲一切。”

  金守儿在一九七九年一月十四日的日记中写道:“连、分区首长为我们(边诚忠、李文银、金守儿)三人欢送大会。戴大红花,然后各班代表发言。晚,分区礼堂为我们几个人拍照留念。”

  金守儿在一九七九年一月二十一日的日记中写道:“到达驻地:广西防城县马路公社本丰大队。番号:广西军区独立师步兵三团三营八连;代号:五四二零八部队七八分队。”

  金守儿在一九七九年一月三十日,给家里写信说:“我是一个预备党员,是班排骨干,现有党支部决定,上级党委批准,明天离连队到别的部队去,这是一项很重要的任务,一项崇高的任务。”

  金守儿在一九七九年二月二十二日,给父母亲写信说:“我们部队同越南打了一仗,打得很好!我们在边界得到上级的命令,十七日早上采取了行动,用猛烈的炮火向越南袭击,使敌人措手不及,他们打了一个败仗。特别是在凭祥市友谊关,我们主力部队都在那里,使用了飞机、坦克、大炮,一下子消灭了敌人一个师、四个团,活捉了敌人的师长。我们这次是自卫反击战,保卫边防的安宁才进行的。我现在一直很好,请爸爸妈妈放心。”

  金守儿在一九七九年二月二十五日,给舅舅、表哥、表嫂写信说:“我们部队现在临战训练,调整人员,决心再干它一场,为十七日战斗牺牲的同志报仇。我虽然在眼睛的眉额上给弹片擦伤了一块皮,不要紧,现伤已痊愈,准备明天回连队去。这次我连打得顽强、勇敢,取得了一定的成绩。尽管战争是残酷的,并付出了一定的代价,但为了边疆人民,为了四化建设作出新的贡献,都是值得的。你们来信对我鼓励,要求我进步。这一切我都是知道的,我决心照你们信上所说的那样去做。”

  金守儿的英雄事迹,已经在我们深受感动的笔下,化为《浙江日报》头版头条通栏刊登的长篇通讯。

  时间的河流会淹没许许多多的人和事。然而,经久不衰的,无论何时何地,总会出现。

  那天,我小时的邻居、如今作为杭州古建筑保护的志愿者沈丹,参加党支部活动,去杭州市革命烈士纪念馆,她参观金守儿烈士事迹时,看到一张记者战地采访的照片,其中一人似乎认识,便用手机拍了下来。

  当我看到这张手机照片时,又惊又喜!我第一次看到了当年在广西前线采访的自己!五位年轻的军人,有的肩扛枪、胸挂子弹夹,唯我穿着中山装,专注地听着金守儿战友的讲述。

  这张战地照片是谁拍的?当时,只有人民日报记者、解放军报记者和新华社记者,能够上前线采访,有文字记者,也有摄影记者。我感激这位至今未曾谋面的记者,为我留下了青春之照。

  今年六月十二日下午,我与妻一起到月轮山麓。杭州市革命烈士纪念馆宣教科长祝丹丹,陪同参观了金守儿烈士的展板,当然也看到了四十年前的我。她从电脑里下载了战地采访照片中的我。

  相距四十年,炮火硝烟相随的场景,真真切切,正在眼前。

  我以普通人的眼光注视英雄。我以英雄的魂魄强壮人生。


钱江晚报 全民阅读·晚潮 a0013 我以普通人的眼光注视英雄 2019-08-18 钱江晚报2019-08-1800009;10827586| 2 2019年08月18日 星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