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江晚报 数字报纸


z0004版:嘉兴生活

《寄生虫》:当贫穷已成你的体味

  《寄生虫》:当贫穷已成你的体味

  无论你多有钱,多贫穷,唯一能证明你依然富有的,是你还有选择,只要你依然拥有选择的权利,你就是自由的、富有的。《寄生虫》的片名直接赋予了底层家庭寄生于富人的象征,他们没有选择,无路可走,又退无可退,不择手段地在富人的残羹冷炙中讨生活。从欺骗、作假、嫁祸到杀戮,基泽一家从温馨而破败的地下室溯流而上,最后又顺着下水道被大雨冲回那个马桶里的秽物会倒灌、窗外总有醉汉解手、空气里常常弥漫着杀虫剂氤氲的家。

  作为韩国电影的第一座金棕榈,《寄生虫》在我看来完全是用戏剧的模子刻意营造阶层壁垒,脱离了真实生活,戏剧冲突固然强烈,却也留下虚晃一枪的把柄。整部电影大体上只有三个场景,穷人的地下室、社长的豪宅以及社长从未察觉的豪宅地下避难所。地下室里那个架高到人的头顶的马桶是全片的点睛,基泽的妻子自嘲他们“像蟑螂一样,灯光一打开就四下逃散”,他们的确生活在马桶之下——最恶臭的地方。生活环境的差别还不足以构成真正的壁垒,富人夫妻的情欲戏和八分钟泡面的段落才是全片的戏眼。基婷为父亲解决工作,用一条内裤陷害并赶走了社长家原来的司机,社长夫妻表面上对下流的性行为嗤之以鼻,四下无人的时候借那条廉价内裤唤醒情欲。上流社会用体面的道德、情操掩护真实欲望,底层社会却连批判的权利都没有,只能如社长家的泰迪犬一般屏息窥探。其实整部影片对富人阶层的讨伐也仅仅止步于此,善良却有些愚蠢、有从商的头脑却缺乏社会经验,而这些如果算是弊病那也是与现实不符的想象,这种想象甚至类似于皇帝挑金扁担。基泽一家像老鼠一样一个接一个毫无障碍地进入社长家倚仗的绝不是智慧,假如他们真的可以帮高中生补习英语,可以用艺术治疗男孩的心理创伤,可以为社长开车,可以轻松胜任复杂的家务,那么他们不必寄生富人也可以让自己走出地下室。底层之所以是底层,他们缺少的不光是钱而已,是维系生存之外的时间,是谈笑无白丁的修养,是一切关于精神的审美的流露。而上层之所以成为上层,要么是一代又一代积累的馈赠,这往往伴随着挥霍和软弱,要么是白手起家的精明,那常常不可不谓之狡黠、凶狠甚至残忍,可不管是哪一种,这部影片中的富人皆不具备。

  八分钟泡面的戏码里,前后两任管家为了隐藏各自的秘密,像蟑螂一样快速寻找庇身之所,拳脚相向只为了给八分钟后回到家的夫人端上一碗酱面。所谓穷人的气味,鼻子闻到的只是地下室的潮湿,背后真正的世事艰难、自相残杀和满目疮痍,就像豪宅里的避难所一样,永久存在却不为人知。阶层之间的壁垒在于可以同桌而食、同屋而寝,永远无法感同身受。如同迅哥儿看到闰土年长后的生活,有了几个孩子,为了养活这一家子人而变得逢迎,没了当初的简单与自由,他的羡慕也便没了。

  《寄生虫》将两个地位悬殊的家庭捆绑在一起,撞击出的火花其实都在意料之内,顶多有几处巧思值得玩味。若是将寄生作为一种更魔幻主义的概念,完全脱离现实放在戏剧舞台上呈现,一定能实验出更深刻的思考。在我记忆里,贫穷如果是一种声音,它会发出招徕生意的叫卖,你不名一文却忍不住频频回头;如果贫穷是一种气味,它散发的是累月的油渍、馊了的隔夜菜和梅雨季的潮湿糅合在一起的冲鼻;如果贫穷是一种味道,它便没有味道。

  沈育晓/文


钱江晚报 嘉兴生活 z0004 《寄生虫》:当贫穷已成你的体味 2019-08-23 钱江晚报2019-08-2300013;钱江晚报2019-08-2300014;10860566;10860567 2 2019年08月23日 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