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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008版:小时·人文读本·晚潮上榜

鲊鱼记

  现在鲊鱼不多啦,到市场买一斤腌制的起码半百元,有点不舍得,偶尔想吃或客人来去买一些,为上乘珍馐。所以若是遇见腥鲜的鲊鱼,我总会拍个照,发到朋友圈让大家见识下,原来鲊鱼是这样子的。

  很多人回信问,这是海蜇吧?

  海蜇正是其学名,鲊鱼是乳名,“鲊”字温州话与“昨天”的“昨”同音,有越语的柔软调。不难理解“鲊”的意思,即腌制的鱼,其实它不是鱼,不过乡人一直这么称呼,习惯了。

  每当吃到鲊鱼时,嘴里咀嚼着响起“珰珰隆隆”,仿佛大海波涛向我袭来,咸腥味氤氲着我的味蕾,激活我内心深处一段段有关鲊鱼的故事。

  我十岁左右那年,一个夏天,跟着邻居家的大哥大姐去赶海。我第一次到涂滩上捉海鲜,又惊又喜。惊的是怕泥泞的涂滩拉住我的脚不肯放,喜的是眼前一切都新鲜。

  走呀寻呀捉呀摸呀,忽然,眼前一亮:涂滩上出现大片红褐色的鲊鱼,我脚一踢,它不动,粘乎乎的汁液落在脚趾上,滑溜溜、热乎乎的感觉。我叫小伙伴们过来瞧瞧,他们说,快拿,要不一会就变小变成水啦。真神奇,我很兴奋,不到半小时,捉满了鱼篓。

  农历8月至9月,成群鲊鱼,从潮涨来,回到潮落,毫无目的让潮水任意左右。在江边,时时看见一只只鲊鱼像倒置的碗口,晃悠悠摇动,捉迷藏一样时沉时浮,招来人们的一片喊响——“张鲊鱼啦”。

  乡人说“张”的方言,就是张开网竭力捕鱼的意思。声音划破秋高气爽的天空,荡漾整个村庄,家家户户,老老小小,背网的,拿鱼枪的,也就是一根头削得尖尖的竹棍,蜂拥至江边,等候捕捉。

  落潮了,人们就兴奋起来,赶海收获鲊鱼。刚打捞的鲊鱼,表面装死,竹子一刺,它就会颤抖一下,俄顷,真的死去,汁液渐渐渗出。这些汁液可要小心,会蜇伤人,取名为海蜇大概就是这个缘由吧。

  鲊鱼,一部分如碗口,俗称鲊鱼头,下面垂下四只似脚似手的花蕊,叫鲊鱼花,实质是膏状物;另一部分如雨伞状的,俗称鲊鱼皮,营养价值极高。值得注意的是,它的头和皮,只能靠腌制,决不能烧炒炖煮,从古至今,大家都叫鲊鱼就是这个理。

  每当我回家,瞧一瞧滔滔的江水时,就会想起南宋诗人林景熙的《蜃说》。从前堤坝是泥土而今是钢筋水泥,江面上架起大桥,厂房从原涂滩上拔地而起,很多海鲜少了甚至绝灭。正如于坚的叹息:“一个焕然一新的故乡,令我的写作就像一种谎言。”

  □陈士彬


钱江晚报 小时·人文读本·晚潮上榜 a0008 鲊鱼记 2020-05-03 钱江晚报2020-05-0300020;钱江晚报2020-05-0300022 2 2020年05月03日 星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