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之变,1063-1086》
一手好牌是怎么被打烂的,读这24年
本报记者 孙雯
宋代历史,是这两年的出版热点。最近,北京大学宋史学者赵冬梅女士,推出了新作《大宋之变,1063-1086》。
1063-1086,用赵冬梅的话来说,这是宋朝历史上最关键的24年。
不久前,赵冬梅在我们小时书友群与读者进行了分享,她从1063之前的很长一段历史讲起。
提到北宋,我们脑海中会浮现一连串的名字:范仲淹、欧阳修、苏轼、王安石、司马光……群星闪耀,但没有抑制住北宋由盛转衰的脚步,问题出在哪里?
赵冬梅认为,有一些在宋朝建国以来发展出来的好的东西,在1063-1086年这24年间发生了质变。
这个好的东西是什么?
在赵冬梅看来,封建社会自秦始皇就开始万世一系的梦,但实际上万世一系、长治久安是很难做到的。
“我们看到的是一遍又一遍的王朝政治的循环,但实际上在这个循环当中有一些东西,曾经是进步的。这个进步我以为就发生在北宋的前中期——1063年以前。”
在她看来,倘若一个国家存在一个有效的纠错机制,同时这个纠错机制又能够有效运行,就能够做到长治久安。
这个纠错机制以及让这个纠错机制运行有效的大环境,在北宋的前中期,已经产生了。
从960年宋朝建立起,包含了宋太祖、宋太宗、宋真宗和宋仁宗的统治。在赵冬梅的梳理当中,我们可以看到,在宋代,特别是太宗朝以后,不管什么样家庭出身的男性,只要肯读书、肯上进,都有机会“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在赵冬梅看来,从太宗到仁宗朝,科举制度建设都是非常完善:“我常常说一句话,我们都知道高考的那些防弊措施,宋朝科举就都有了。”
宋朝的科举制度选拔出来的人,逐渐地变成了统治集团的核心、主流。他们熟读儒家经典,同时耳聪目明。他们在接受科考的训练当中,除了要读儒家的经典以外,还要写一种很重要的文章——策论——要引用儒家经典,同时还要考虑并解决当世所面临的问题。
前一段时间,电视剧《清平乐》热播,网上流行一个词儿叫作“默写背诵天团”,因为今天语文课本上很多古文都来自那个群体。
但是,赵冬梅想补充的是——他们绝不仅仅是美文的制造者,他们在文章的写作上,其实是韩愈的传承,是要文以载道,他们绝不可以简单地被拿来跟今天的作家相提并论。
“今天的作家大多是以写作为生的人,但是那群人是以治理国家为志业的人,所以他们的文章其实除了课本儿里那些,更多的是直接讨论政事的。”所以,赵冬梅常常会跟自己的学生说,学宋史有一个很大的好处,就是我们读的宋人的奏议、宋代的史料当中有大量的美文。
在赵冬梅看来,宋仁宗时期出现了王朝政治最好的状态。
“除了宰相、大臣以外,宋朝还发展出来了一套台谏官制度,这是非常重要的纠错机制。”也正因如此,范仲淹做台谏官的时候,欧阳修给他写信祝贺。在当时有政治抱负的人看来,如果不能做宰相,就要做台谏官。因为宰相和台谏官,他们没有具体的职责范围,正因为什么都不管,因此什么都管。
由此可以推想,如果小问题都能够得到及时纠正,矛盾就不会过于激烈,王朝就不会出现内部的崩溃。
但是,1063-1086年间,那个良好的政治氛围是如何消失的?赵冬梅认为,这24年当中,制度都还在,但是不能够再起作用。
北宋前期的皇帝,是要接受监督和制约的。但在帝制时期,对于皇帝,只有软的约束而没有强制性措施,这些软的约束包括:祖宗法度、儒家经典,而北宋前期公认的皇帝需要接纳的还有第三个软性约束就是公论:即舆论和人言。
“在这24年当中,我们知道王安石有一句非常著名的话,叫作三不足: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天变不足畏。”赵冬梅认为,王安石把所有这些能够约束皇帝的软的东西全部都拿掉了,这样一来,没有什么还能够约束皇帝。而皇帝怎么想、怎么做,对于王朝政治的走向影响巨大。
《大宋之变,1063—1086》,是从皇帝的家事开始说起的,所以,作为严肃的史学作品,它依然具有很高的可读性。“我写了一本连我妈妈都说很好读的书,她先读了《前言》和《后记》,然后说很顺畅。”赵冬梅说。而大宋的转折就在她流畅的笔调中,一一发生。
《大宋之变,1063—1086》
赵冬梅 著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本报记者 孙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