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院前急救医生的独白——
每晚都恍若电影
转运中阅尽世间百态
本报记者 张冰清 通讯员 金南星
急诊医生给院前转运来的患者做心外按压。 傅纪磊 摄 |
我是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四医院急诊医学科医生左仲强。
2019年,我和当时的女朋友李茉从哈尔滨医科大学毕业后一起来到浙大四院,我做急诊医生,她成了一名感染科医生。
新冠疫情最严重的时期,我和李茉分别坚守在急诊一线和隔离病房,只能隔着隔离宿舍的玻璃门见面,约定“战胜疫情,我们就结婚!”现在,这个承诺如期兑现,她成了我的妻子。
院前急救是急诊中最接近患者的环节,因此我们能在工作中看到世间百态。尤其是深夜,各种轻重缓急、跌宕起伏的事,让人恍惚以为自己置身电影场景中。
镜头一:担心母亲接受不了性取向,女孩脑海里产生幻觉
接近凌晨,一个女生打来电话,说自己浑身不舒服,“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说,结束吧。”
救护车接到她,我让她先躺下来,她不肯,一躺下就跳起来,情绪烦躁。一路上,她坐立不安,不停地诉说自己的痛苦。我询问了一些基本情况,大多数时候是倾听。
讲了一路,大概了解了前因后果。她是同性恋者,母亲马上要来义乌看望她,她担心自己和女友同居的事实暴露,害怕母亲接受不了自己的性取向,越想越焦虑,还为此和女朋友大吵一架。
这几天,她吃了很多安眠药,一个人睡,甚至出现大小便失禁。那天夜里,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让她去轻生,她靠着最后一丝理性挣扎着打了120……
我安抚了她1个小时左右,陪她在精神科外面排队,建议她平时多运动,教她怎么和母亲好好沟通。
后来我联系到她母亲,并且作了随访,母亲说她情绪已经大大改善。为了保护隐私,我没有询问她最后有没有向母亲承认“出柜”。
镜头二:冷不防被踹了一脚,忍痛将患者抬上救护车
醉酒者是夜间急诊最常见的群体之一,有的是酒精中毒,有的是打架斗殴,酒精的作用下,患者性情大变,我们医生时常变成无辜的攻击对象。
一天凌晨1点接到急救电话,一听就是个醉汉,态度极其暴躁,每一句回答都火药味十足。
“你哪里不舒服?”“我浑身不舒服!”
“你家地址可以说得详细一点吗?”“送外卖的都能找到,你们怎么就找不到?”
“你是不是喝了不少酒?”“你们怎么这么啰嗦!”……
出发前,我预料到这将是一次棘手的急救。患者配合度高、信任医生时,我们再辛苦再劳累都不会抱怨,还会很有成就感。但遇到态度恶劣的患者,我们不免也会觉得无奈、委屈。
果然是个醉汉,一屋子酒气。我问:“你好,你还好吗?”话音未落,他竟二话不说踹了我大腿一脚。那时我刚到急诊3个月,虽然知道会遇到一点困难,但没想到一言不合就被“突袭”,印象特别深刻。
我忍住痛,和同事合力将他抬上担架,语气稍严厉地让他不要乱动。一路上,他还在救护车上说着醉话。
镜头三:呼吸心跳停止十几分钟的91岁爷爷,我们抢救成功了
最有成就感的一次抢救发生在今年3月,初春的夜里,我们将一位91岁的老爷爷从生死线上拉了回来。
急救车赶到现场时,老爷爷的呼吸心跳已经停了十多分钟,但我们都没有放弃,还激发了团队惊人的默契度。
现场,护士第一时间心外按压,开放气道,准备气管插管。老爷爷的下颌很短,而且胖得几乎没有脖子,还好我们救护车配备可视喉镜,比普通喉镜节省了不少时间。
途中,司机朱师傅开得又稳又快,我们医生快速接连监护仪器、开通静脉通路,同时不停双手胸外按压,没有任何扶手也能站稳。
到达,医院的医生、护士和保安早已在门口等待,全程几乎一秒都没耽搁。经过十几分钟抢救,老爷爷的自主心率终于恢复了……
那一刻,我真的为自己和团队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