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塄沟小学的黑板上，写满两个东乡老师的欣慰——

　　最动听的，是每天的上课铃

孙强：如今，终于有家长不断给我打电话，关心孩子的成绩了

　　没有条件比这更差的学校了

　　天气不好学生会“自觉”放假

　　从马场村到东乡县要走15公里的盘山路，再向南走郑家庄3号桥，24公里的路开车大概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布塄沟村。

　　2013年，这里还没有公路，村子里的小学是三间瓦楞房构成的。

　　孙强还记得自己第一年被分配到布塄沟小学教书时的情景：他在自己未来工作的教室里傻了眼，甚至想直接转身走人。

　　靠在墙上的是土黑板，最原始的木桌放在教室中间，长凳大概可以挤下三到四个学生。一个年级招不满3个人，一二三年级和四五六年级拼班上课，40分钟的课堂被一分为二，20分钟给左边，20分钟给右边。

　　“没有条件比这更差的小学了。”孙强心里想着。因为上学路远，稍微刮风下雨或是天气冷一些，学生们就会给自己“自觉”放假，放着放着，这些孩子就不来了。

　　孙强会沿着山路，一家一家找过去问情况。

　　很多时候，孙强是无力的。他没办法改变家长们的想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些天赋不错的娃娃辍学回家务农。

　　现在村里也有天桥了

　　孩子家长的观念也变了

　　后来，学校搬迁了，条件好多了。

　　再后来，山脚下的新路建成了。那是一条笔直的二级公路，宽阔的柏油马路可以通往兰州。住在这条路边的，还有布塄沟的62户村民。

　　整齐排列的村民家里，能清晰地听到马路对面学校里响彻的上课铃声。该上学了，几个要好的邻居会派出一人，给一群孩子们背上书包。他们蹦蹦跳跳绕过村子的拐角，从这条二级公路的上头穿过。

　　孩子们走的，是全东乡县唯一一条天桥。天桥的一端是村庄，另一端就是学校。

　　塑胶操场，三层的教学楼，多媒体设备，这里有最好的教学设施，“但这些都不重要，在这里六年，我倒觉得最大的改变，是家长教育观念的转变。”孙强有些欣慰。

　　平时几乎没有娃娃请假，家长会频繁给他打电话，关心娃娃的成绩。最重要的是，娃娃们自己也有了竞争意识，会私下里互相比较，谁的成绩更好，下次努力超过谁。

　　这样的局面，不曾出现在过去的布塄沟。

陈秀花：真开心，现在的孩子都能踏进课堂了

　　11个兄弟姐妹

　　她是家里唯一读过书的孩子

　　学校有八个老师，孙强资历最老。任教时长最短的，是今年刚刚入职的陈秀花。

　　她戴着头巾，脸上扑了一层粉，涂了口红，在一众教师中尤为突出。

　　她今年32岁，孩子还未满1岁。26岁才结婚的她，在东乡女人中，是个绝对的“异类”。

　　11个兄弟姐妹，陈秀花是其中最小的那个，也是家里唯一一个读过书的孩子，但即便这样，三四年级，她也少读了两年。为了跟上来，陈秀花去帮三四年级的孩子做寒假作业。

　　妈妈看在眼里，连着问了她好几遍：“你确定要读书吗？”点头之后，她坐到了五年级的课堂上。

　　就这样，她一路问到了高中。

　　但生活像是跟她开了一个玩笑。在高考前，父亲去世，她错过了见最后一面的机会。那年，她的高考成绩是340分，没有够上二本。

　　复读的一年里，时间被拨快了，吃饭不会考虑什么好吃，而是什么最快。她走到哪里，都是一路小跑。

　　整整一年，陈秀花没回过家。最终拿到了兰州城市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傲气的“大龄婚女”

　　又在风言风语里考上了老师

　　等到毕业那年，她已经26岁了。“我是自由恋爱的，和大部分的东乡女人都不一样。”陈秀花身上透着一股读书人的傲气。

　　接着，她一边当代课教师，一边考正式的教职。然而，第一年没考上，接着是第二年、第三年、第四年……

　　流言开始遍布全村，说她“读过书不也还要和普通的农村女人一样，在家里待着种地”。她在婆家的地位也是直线下降，她不得不学习做饭，干农活，然后抽空来继续学习备考。

　　直到今年，也就是娃娃刚刚出生的第三个月，她终于考上了。五年，家里备考的书可以用麻袋来装，她连考了五次，终于成为了一名正式的在编教师。

　　傲气又回来了。她觉得自己在婆家终于可以挺直了腰板。村里的风言风语也消失了。

　　陈秀花也松了一口气。她终于可以开心地看着自己带的这些一年级娃娃们：他们不用和自己当年一样，担心随时会辍学，也不用再追在数学老师的屁股后面，一道题目一道题目地问下去……

　　“孩子们有读书的机会，那我就一定要好好把他们教好。”这个年轻的老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