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侬软语够温柔，直白金句却犀利

　　这位院长，是位科普高手

　　如果石一复现在还任浙大妇院院长，可能会频频出现在社交网络的热搜上：

　　“知识分子成堆的地方，比拼的就是业务。应酬是浪费我的辰光。”

　　“我14年院长做下来，没请上级领导吃过一顿饭。”

　　“如果一个医生的手术刀是看钱来衡量该不该尽力的话，那这个人本身就没有做医生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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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口上海话，用最温柔的吴侬软语，讲最犀利直白的金句，既让人拍手叫好，也难免得罪了不少人。

　　因性情直率，又姓“石”，同事、同学给他取外号“石头”。他自我调侃说，“石头常被视为不显眼的无用之物，但也可石破天惊。”

　　退休多年，他很难成为互联网上一鸣惊人的“网红院长”，但在妇产科领域的一亩三分地，他科普、临床和管理的综合才能早已惊艳同行，实力诠释了“不会科普的专家不是一个好院长”。

他把科普当作医生的使命

　　石一复住在离浙大妇院不远的一个老小区，房子不到90平米，前几年才加装了电梯。

　　除了塞满书的书房，客厅额外摆放了两个书柜，但还是装不下所有的书。学术专著、医学教材、各种资料堆积在沙发、茶几和餐桌上，显得客厅更加狭小逼仄。

　　他穿一件土黄色西装，一边随手收拾一边不好意思地说，“我这里是又破又小又乱。”眼尖的老同事一眼认出，这件外套是穿了20年的“老古董”。

　　石一复祖籍江苏，1937年生于上海，1956年考入浙江医科大学，毕业后分配到浙江妇女保健院（即浙大妇院），从此扎根西子湖畔几十年，唯有一口上海乡音不曾改变。

　　满屋子学术氛围，他同我们聊的第一个话题竟然是——你们知道骆驼是怎么避孕的吗？看到我们被勾起了好奇心，老人露出一副计划“得逞”的得意表情。

　　1980年，石一复在《大众医学》杂志上发表了第一篇科普文章《从骆驼避孕谈到节育环》，从此成为一名笔耕不辍的科普作家，撰写的科普文章多达600多篇，放到今天绝对是医学科普领域的头部KOL（意见领袖）。

　　“在古代埃及，驼队在沙漠上一走就是好几个月，母骆驼在路上怀孕后就不能背重物了。埃及人就想出一个办法，将石头放入母骆驼子宫里，这样就不会受孕，后来才演变出形形色色的节育环……”

　　石一复娓娓道来，没有专业术语，也不掉书袋子，医学基础为零的人都听得懂，“有的人写科普就像写给赤脚医生看的简明教材，那只是简化的知识，不是真正的科普。写科普，更大程度上是给老百姓看，这是一种普及，所以需要用生动的语言和口语化的表达。”

　　他说，有些医生看不起写科普的人，觉得科普是下里巴人，学术论文才是阳春白雪，但他始终把科普当作一个资深妇产科医生的使命，“每一个医生都应该科普，病人挂你号找你看病，你跟病人之间的交流毕竟很有限，是一对一，但是写成科普的话，那范围就广了，可以对病人、家属、甚至是医生做一些宣传。”

妇产科医生要有一颗艺术的心

　　如果科普文章是餐后甜点，那学术论文就是他的正餐主菜，书柜里一半以上都是学术著作。60岁后，他主编、主审的专著就多达30本，每本都是倾力所作，而不是随便挂个名，“有的人一个字不写，作者栏还排第一个。我每本书都是自己查资料一点点写出来的。”

　　有一次，他去加拿大多伦多大学探亲，在学校图书馆看到一本肿瘤生殖医学相关的专著，深受启发，回国后仅花了6个月时间就完成《妇科肿瘤生殖医学》一书的初稿。家人开玩笑说，出版社最喜欢他这样的作者，完全不用催稿，还特别细心，错别字都不用改。

　　信息化时代，出版纸质书其实是个赔钱买卖。尤其是学术专著，销量有限，一般只印几千册。石一复算了一笔账，一本百万字的专著，六千元稿费，几个作者平分。本来到手就没多少，他还常常自掏腰包买来送给同行、学生，不倒贴就不错了。

　　“现在网上都能搜到资料，很方便。但我总觉得白纸黑字印出来不一样，你要为你写的东西负责。”老专家心里自有另外一笔账。

　　不管写什么，石一复都习惯放一些舒缓的轻音乐，小小的书房常被音符填满，“一个妇产科医生一定要具备一颗艺术的心，这样你才不会把你的病人当成一堆肉，而是觉得你每一次看病，都是在修复残缺的艺术品，才会觉得自己对这个职业，不管干了多久，都充满热情和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