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浙江生殖医学奠基人,成千上百精子和卵子经她之手相遇结合
永远一张娃娃脸的她藏着一个宝盒
里面的照片全是她亲手创造的娃娃
本报记者 张冰清 通讯员 孙美燕 魏安东
“作为医者,要想成为一名好医生,你眼里看的是病,心里装的是人。” ——周馥贞语录 |
她是浙江生殖医学奠基人,成千上百精子和卵子经她之手相遇结合
永远一张娃娃脸的她藏着一个宝盒
里面的照片全是她亲手创造的娃娃
周馥贞教授只生养了2个女儿,但“创造”的孩子遍布全国。
她是浙大妇院原副院长,浙江生殖内分泌学科的奠基者之一,曾参与浙江省第一例“礼物婴儿” “试管婴儿”成功降生的整个攻关过程。
经她之手,成千上百的精子和卵子诞生、相遇、结合,被赋予鲜活的生命,成长为人。他们都喊她“周妈妈”“周奶奶”。
对于创造生命这项神圣事业,她郑重其事地说:“我们就是‘造人’的。”
一手创建生殖内分泌学科
挽救无数不孕不育的夫妻
周馥贞和老伴王竞(浙大一院原院长),住在良渚文化村的老年社区。得知我们的来意,社区的邻居们纷纷打趣:“他们是来找‘送子观音’的!”生性低调的周馥贞在这里几乎从不提职业生涯的显赫成绩,这个外号来自一次意外的拜访。
2016年秋天,一对双胞胎男孩和父母一起来社区看望她。20年前,他们是试管里的两颗受精卵;20年后,他们变成帅气的大男孩,考上了大学。全家专门打听到她的新住所,告诉“周奶奶”这个好消息。
当我们来到周馥贞家门口,悠扬的钢琴声先飘了出来。播放音乐的音箱上放着一大盒奥斯卡碟片,旁边是外孙女的本科毕业照。她继承了外公外婆的衣钵,现为哈佛医学院学生。
周馥贞长了一张娃娃脸,自带亲和力。但她工作时雷厉风行、敢为人先,一手创建浙大妇院生殖内分泌学科,并引领了浙江省“不孕症诊治常规”的制定。
周馥贞1938年生于上海,1956年考入浙江医科大学(现浙大医学院),毕业后分配到浙江省妇女保健院(即浙大妇院)。
临床上,她经常接诊不孕不育的夫妻。当时医疗技术有限,很多治疗无效的夫妻最终走向离婚,家庭支离破碎。王竞记得,妻子回家后经常提及这些患者,深感惋惜难过。
随着全球首位试管婴儿于1978年在英国诞生,周馥贞看到了希望,迫不及待地想将新技术引进浙江。机会在1985年出现了。当时已47岁的她,申请了世界卫生组织的一个访学项目,最终以浙江省笔试第一名的成绩来到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妇产科医院学习,专攻生殖内分泌学。
学成归来后,她积极向院领导提议将分散在各个门诊的生殖内分泌障碍患者集中起来,进行系统、规范的检查和治疗,生殖内分泌学科由此创建。
1994年10月,浙大妇院成立辅助生育技术攻关小组,由时任院长石一复和周馥贞、黄荷凤、金帆等专家组成。半年不到,浙江省首例腹腔镜配子输卵管内移植儿(俗称“礼物婴儿”)获成功,随后全省第一例试管婴儿也成功分娩,填补了浙江医学史的空白。
周馥贞珍藏着一个盒子,里面放满了小宝宝的周岁照,这些都是她亲手“创造”的孩子们。 每张照片背后都手写着一个故事:来自苏丹的夫妻用英文感谢周教授赐予他们第一个孩子;外省的夫妻试管婴儿反复失败后,终于在浙江圆了生子梦;一对高龄夫妻称她为“希望之神”……
潜心研究促排卵合理方案
规避过度刺激引发并发症
不同于外科讲究手上功夫,生殖内分泌科更考验理论储备,看似简单的促排卵方案,实则“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当时,周馥贞一家住在浙大妇院对面的宿舍,半夜病房出现过度刺激的病人,总是第一时间通知她来处理,她从无怨言。
她的大弟子,现浙大妇院党委副书记吴瑞瑾至今记得,当时一位身高1.46米,体重80多斤的多囊卵巢患者因促排卵过度刺激,卵巢严重肿大,医院组织了全院讨论。“当时试管婴儿刚起步,大家都很着急。患者希望快点生孩子,医生希望快点见到效果。周老师却反复告诫我们不要着急。”她说,卵泡个数变多、张力变饱满,这些都是起效的表现,可以通过减少卵泡数来缓解患者的过度反应。
这样的判断基于她扎实的理论基础。吴瑞瑾说,老师英文好,并擅长查找文献,带着团队共同进步。“每次跟着老师查房,她总有新的东西教给我们,我们作为学生更不敢懈怠了。”
试管婴儿对女性的身心会带来一定影响,曾经有一位患者做完成功后长时间妊娠剧吐,最后出现严重的精神障碍,焦躁、紧张、失眠等症状严重影响生活。 浙大妇院生殖内分泌一科病区主任高惠娟也是周馥贞的爱徒,她回忆说,那位患者怀的是来之不易的双胎珍贵儿,老师在保守治疗和终止妊娠之间坚定地选了前者,制定了缜密的保胎治疗方案。
那段时间,她一有空就来到病床边守护,密切关注病情进展,并安抚家属的情绪。住院一个多月后,患者病情趋于稳定,最后在年底生了一对可爱的双胞胎姐妹。以后每年生日,一家四口都会来到医院和她共同庆祝。
对学生是严师是慈母
对患者永远不厌其烦
周馥贞不仅是成千上百试管婴儿宝宝的“周妈妈”“周奶奶”,也是学生心里的慈母。80岁生日,学生们特地做了一本相册送给她,上面写着“优雅知性的周妈妈和她的女儿们”。
同行去拜访的吴瑞瑾是大师姐,一进门就甜蜜地回忆起老师家经典的“三件套”:沙拉、皮蛋粥和鱿鱼。这三样是以前到老师家经常烧的拿手菜。
别看她现在无拘无束,其实读书的时候挺怕老师。“我可从来不骂人的啊。”周馥贞为自己辩解。“骂人是不骂的,但一个眼神,就足够让我们心底发毛:我什么什么还没做完,得抓紧做。”
但对待患者时,她那张娃娃脸总是堆满了笑容。
吴瑞瑾记得,有一次她们等着老师门诊结束后讨论问题,她眼看着老师一遍遍回答患者问题,“有问必答,病人问三遍,她就答三遍,我们忍不住插嘴说,周医生已经讲了三遍了……”
事后周馥贞批评她们说,医生认为最基础最简单的东西,大多数病人是不懂的,“作为医者,要想成为一名好医生,你眼里看的是病,心里装的是人”。
业务上是严师,生活中她又成了慈母。一次,一位住院医生的父亲突然生病,临时找不到人换班,周馥贞得知后主动提出替他的班。
结果那晚,恰巧碰到了一位危重的病人,时任医院副院长的她以住院医师的身份忙活了一整晚。后来那位医生因感动发奋学习,也成为了一名广受欢迎的妇产科专家。
她说:“我是共产党员,一名普通医生,工作忙一点辛苦一点都是本份。生殖学科发展得这么好,是因为人民有需求,国家有扶持,靠的是团队努力和创新。更好的未来都寄托在你们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