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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010版:健康读本·切片室

我将自己的病情如实相告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软件工程师无奈遭遇求职难
虽然理解用人单位,但又觉得很委屈

视觉中国供图

  一开始,全安亮完全没有想到,离职之后,想重返职场,这么难。

  他其实非常需要一份工作。

  全安亮的老家在农村,家里有一个妹妹和一位70多岁的父亲。妹妹有智力障碍,生病之前,他是家里的经济支柱。

  每次只要如实相告,就没了下文

  生病之后,全安亮总共花费了近20万元治疗费用。今年5月,他病情复发,做了射频消融,并开始小化疗。

  “这次治疗的效果其实还是挺好的,目前来看,病情稳定。” 国科大附属肿瘤医院肿瘤内科中西医结合科主任姚庆华说,对全安亮来说,现阶段就是维持化疗,正常的生活和工作应该都是没问题的。

  全安亮其实对自己的治疗也挺有信心,他行动自如,每三周独自来杭州做一次治疗,当天往返,“小化疗也没什么反应,如果我不说,完全看不出(生病)。”

  治疗费用成为他现在最大的负担,每个月开支要三四千元,主要靠父亲打零工赚取。

  丢掉第一份工作后,全安亮一直在找二次就业的机会。

  “我这个专业在杭州,其实还是有工作机会的,我把简历挂在网上,接到过不少公司的电话。但因为中间治病,有一年的空档,用人单位总会问。”

  全安亮每次都如实相告。“每次说了,就没有下文了。遇到三四家公司,都是这样。”

  这期间,全安亮曾在老家找到一份同样做软件工程的工作,对方满意他的经验,没太提及他缺失的一年,侥幸获得试用机会。

  试用三个月结束,快要转正时,病情复发,“我不好意思隐瞒,就对公司说了。公司说,工作上的事不急,先去治疗吧,其他事情以后再说。”

  全安亮听出了熟悉的话音,只能离开,“本来就是试用期,也不能怎么样。”

  他也曾考虑在老家找一份其他薪水低一些的工作,“我们这边的工作一个月也就三四千元,人家问,我原来工资那么高,为什么换这么低收入的工作?我又不好意思说谎,就说生病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虽然理解用人单位,又觉得很委屈

  全安亮的遭遇称不上跌宕起伏,每次被拒都是很柔和,甚至看起来,都是他主动离开。但他经历的无奈,很多年轻的肿瘤康复患者都有共鸣。

  党飞从医学类学校毕业,实习期间查出得了肺腺癌,幸运的是,还有手术机会。化疗之后,他在家康复一年,然后决定重新找工作。“我才20多岁,不想成为一个啃老的废人。”

  面试第一家单位时,本着诚信为本的原则,他如实填写了既往病史。“面试的科室主任也对我很满意,谈好各种问题,准备了资料、完成入职体检。”

  党飞对未来充满了期待,没想到在约定报到前两天,突然接到HR的电话,告诉他,入职条件不够,之后,科室负责人又打电话温婉询问了病史情况,说要再研究一下。

  “当时就觉得自己通体冰凉,有苦难言吧,只能感谢他们的通知,然后挂断电话。”

  党飞能理解用人单位的考量,但又觉得委屈,“人患了癌症有什么错呢?康复后也要被歧视吗?”

  正是因为此,他在网上发了那个讨论帖。没想到跟帖的人还不少:有担心入职体检的;有被用人单位发现后拒绝的……

  党飞最终还是找到了工作,因为他隐瞒了病史。

  有人向他请教:入职时,会不会被发现?万一入职后被发现怎么办?党飞回复:尽量说得含糊些,有些单位不会查这么严格,如果真的被发现了,那也没办法。

  在是否要告知单位这个问题上,感到纠结的不止他一人。

  有网友这样回复:站在员工角度,不建议你说,说了基本不会有公司录用;站在公司角度,我祈祷千万不要有面试者隐瞒这种重大疾病隐患。

  怕丢工作,抗癌协会表彰会也不敢来

  今年刚刚40岁的肖红(化名)是杭州一家抗癌协会的工作人员,她本人在3年前确诊乳腺癌,手术后恢复良好。生病前,她在当地一家不错的大型公司上班。

  “我们老板挺好的,一直说让我先去治病,岗位给我留着,我请假期间,基本工资也照常发,治疗好以后,还让我回去上班。”肖红是主动离职的,“我不太好意思,而且已经有人接手了我的工作。”

  因为在抗癌协会,肖红也接触过一些患癌症的年轻患者。“如果找工作,肯定不能如实告知自己的病情。这几乎是一种共识。”

  抗癌协会中,有一位40多岁的男性,是一位白血病患者。生病前,他在一家单位做司机,生病后就离职了。

  “治愈后,他重新找了一份工作,没敢告诉单位自己的病史。”肖红记得,去年协会要表扬一批抗癌明星,这位男患者名列其中,“他听说要报材料,还来问是不是要去单位里盖章,如果是这样,他就放弃了。”

  得知不需要经过单位后,这位男司机才放心,但当天的表彰大会,他还是没露面,而是让自己的父亲代替他来领奖。

  肖红的家境尚可,所以不急需挣钱来填补医疗费,但她也迫切想找一份工作。

  “治疗那一年多,平时家人都出去忙工作了,我一个人在家会胡思乱想,而且总是想不开心的事,人变得越来越萎靡,感觉和整个社会也脱节了。”

  正是因为此,肖红加入了抗癌协会,“找些事情做,让自己有个寄托。”

  实现“与癌共存”,面临比治疗更多的问题

  从浙江省肿瘤登记地区全部癌症的年龄组发病率来看,35岁后,发病率快速上升。据丁香园报道,全国肿瘤登记中心的数据显示,20-39岁年龄组的肿瘤发病率在2000年是39.22/10万,到2013年增至70.01/10万,这也意味着,13 年的时间里,年轻人癌症病发率增长了将近 80%。

  从这个角度看,年轻的癌症康复患者这个群体人数并不少。另外一方面,很多年前,世界卫生组织就提出“与癌共存”,而对年轻的肿瘤患者来说,实现这种共存可能要面临比疾病治疗更多的问题。

  全安亮准备过一阵重新开始找工作,治疗和生存的压力已经容不得他继续待在家里,“我觉得我的身体已经没问题了,只要不是那种需要长久出差的工作,我应该都能胜任。我还是希望能从事和自己专业相关的,因为已经有经验了。”

  他盘算了下,目前他还需要一月一次的治疗,但当天可结束,应该不会耽误工作。

  “不过,无论找什么工作,我应该都不会说清楚自己的病情了。”全安亮笑得有些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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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0-11 钱江晚报2021-10-1100012;23169039;23169328|;23169327| 2 2021年10月11日 星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