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中国足协副主席孙雯、中国女足主教练水庆霞以及王珊珊、王霜等6名主力球员来到杭州。

　　在杭州，有一支业余女足——江南女足。这支杭城为数不多的业余女足队伍，队员来自五湖四海——杭州、宁波、衢州，甚至福建。她们曾经有着铿锵玫瑰般的梦想，但梦想和现实的差距，让她们只能在野球场上续梦。2月6日，中国女足亚洲杯夺冠，让她们格外忘情。当晚。江南女足姑娘们恨不得就冲上球场，庆祝过瘾。

　　虎年的第一场球

　　一共来了12个姑娘

　　江南女足姑娘们的球场位于杭州滨江区诚业路415号，江南岸艺术园区，距离滨江宝龙城不过几百米，但进出的人很少，显得荒凉。

　　足球场在一楼的空地，窝在园区边缘，用绿色的栏杆网裹住了两大块人工草皮，像一个盒子。

　　这是2月11日，江南女足虎年的第一场球。雨水淅沥，地上也有积水，潮湿的感觉渗入了棉衣内侧。

　　已经是晚上8点了，两个足球场截然不同。大的那一片是7人制场地，男人和孩子们已经在场上奔跑，场外分散站着十来位观众；小的则是5人制场地，只有一个队员撑着伞站着——这就是江南女足的球场了。

　　人是一个一个来的，一共来了12个队员。

　　陈荧是守门员，她说自己“老了”。今年，陈荧28岁，体力下降。

　　现在，做销售的陈荧有时会在场下，只是观看，因为她左膝盖有伤。大学四年级，陈荧左膝盖扭伤了，诊断结果为前交叉韧带断裂、半月板撕裂移位。

　　陈荧说：“你会害怕，不敢让左腿落地。你要解决自己的心理阴影。”回到球场上，陈荧开始犹豫。

　　中场球员雯雯这天没有到场，因为她正逢生理期的第二天。

　　雯雯今年29岁，踢球已有11年，中途曾中断两年，直到2021年8月重回江南女足。

　　那时，雯雯刚结束生产三个月，完成产后修复不久，还在哺乳。

　　生产不是终点，雯雯感觉时间永远不够，“上班前、下班后和周末都在陪儿子，但好像陪得还不够。”雯雯的爱人外派工作，更多时候，是雯雯、保姆和婆婆陪着孩子。

　　重回球场前，雯雯略带内疚地试探了婆婆，担心照顾孩子的压力会让老人反对。

　　岁月渐长，女性的身体、时间和精力似乎都由不得自己安排。好在一切顺利，雯雯拥有了唯一一段属于自己的时间：一周一次，两个小时的足球。

　　女足亚洲杯夺冠之夜

　　恨不得当晚就去踢场球

　　负责守门的陈荧经常大喊大叫。一旦对手迟迟没能突破到前场，陈荧就会大吼几句，“你们是不是看到妹妹就跑不动了！”

　　被叫作妹妹的是美钦，扎着两个麻花辫，打了薄薄的底妆，只有踢球这天她才会精心打扮。

　　美钦依然会抽筋，交替说着“哎呀，左腿抽筋了”、“右腿要抽筋了”，最后甚至两条腿都抽筋了。

　　有队友提议：“要不就踢到这吧。”美钦扒住球场栏杆，一边拉伸，一边大喊：“我还能踢！不要结束！”

　　时隔8年重新踢球的心心也在场上，她说话不多，更多时候是队友在喊她的名字。在私底下，有队友鼓励心心，“位置的感觉很好。”

　　比赛的结束没有固定时间，只是大约两个小时，小腿接近抽筋的节点。

　　激烈的讨论发生在中场休息。姑娘们捧着奶茶，冰或者热，嘴里还带着甜味，说起哪个球该怎么踢。直到最后，并不知道究竟是谁赢谁输，只知道每个人的头发都被打湿了。

　　虎年第一场球，在2月6日晚就报名完毕了。那是中国女足亚洲杯夺冠之夜。

　　美钦是福建人，2月6日特意赶回杭州，她的计划是和队员们一起看决赛，结果大家分头看了，但在群里讲个不停。

　　逆转时刻，江南女足微信群里不断出现“流泪”的表情。屏幕外，她们也真的流泪了。

　　第93分钟，肖裕仪进球，3:2，冠军。

　　有队员发了朋友圈：“中国女人，行！”

　　江南女足群里立马开始报名踢球，接龙的速度很快，其实她们恨不得当晚就冲上球场。

　　比赛机会几乎没有

　　连举办友谊赛都很吃力

　　球越来越近了，对面的芋头、蝴蝶来到了前场。球从芋头脚下来到蝴蝶脚下，蝴蝶射门，陈荧没能拦下，球进了。

　　蝴蝶和芋头击掌，蝴蝶说：“像不像回到了高中的时候？”在高中，芋头和蝴蝶两人就是队友，她们都有超过一米七的身高，都是队伍里“黄金三前锋”的一员。不过到了大学，两人走了不同的道路。

　　芋头选择了提前开始实习，没有再踢球。而蝴蝶到了大学的女足队，还成为了浙江省青少年校园足球联赛大学女子组比赛（以下简称“省赛”）的明星。蝴蝶的照片曾放在“省赛”海报的最中间。

　　大学是大多数江南女足队员的黄金时代，“省赛”也成了她们共同的回忆。

　　在大学时，江江会和同学踢到凌晨，在没有路灯的足球场上，借着不远处建筑工地透来的光，踢个尽兴，最后心满意足地躺在宿舍里的瑜伽垫上。

　　番薯评判一场球是否踢得尽兴，以小腿肌肉收紧为标准，在抽筋的临界状态。

　　除了抽筋，在足球场上，痛也是必须忍受的状态。

　　雯雯在大学第一次出场时，跑了几分钟就感觉到了极限，但无人替补，她“硬撑”了全场。江江在一场比赛中上场近40分钟，刚上场的第5分钟左右，她就感觉右脚扭伤了。下场时，江江发现右脚脚踝肿得鼓起，是骨裂。

　　韧带撕裂、半月板撕裂，这些常常会发生在球场上，发生在陈荧、蝴蝶等女足队员的身上。

　　尽管如此，女足队员们还是享受着比赛。

　　可是离开了学校，比赛的机会几乎没有了，连举办友谊赛都很吃力。

　　队员彭彭的本职工作是足球赛事策划，她一直计划要举办女足比赛。由于女足队伍数量太少，如果只招募杭州范围的女足队伍，江南女足不可避免地要对战半职业队伍，“只可能被虐惨”；而要是凑齐同水平的业余女足队伍，地区就得扩大到长三角地区，成本要高得多。

　　现在，在杭州，除了学校，业余女足队伍想踢一些正式的比赛，那更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除陈荧外，文内人名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