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青风起云涌，朱毅在这里见过太多人打拼的模样。

　　今年是54岁的朱毅在四季青附近做房产中介的第十个年头。近来，四季青经历疫情后复工，店里生意略显清闲。朱毅站在门口，看着来往的车流和人流，“人多了，说明这儿的生意好，我们也就会好做。”

　　4月20日，整个下午，朱毅只接到了两三个电话，有的是反映租房问题的，有的是表示打算回老家不再续租的。

　　疫情之后，朱毅明显感觉到，这条街上客流还在恢复中，“生意都难做啊！”

租客们天还没亮就赶到市场，住在对门却是陌生人

　　朱毅的房地产代理有限公司开在清江路上，离城站隔了一座清泰立交桥，离四季青服饰市场还要走大约一公里的路程。2020年，杭州南站在改建后正式开通，成了四季青人新的中转点，但清江路的热闹丝毫不减。

　　离朱毅的房产中介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就是清泰南苑。这个看得出年龄的老小区，因出过雪梨朱宸慧、ALU方婧、于MOMO等淘宝女装网红店主，一度成为四季青一带的“风水宝地”。尽管这些名字已经在时尚的更新换代里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

　　疫情之下，服装行业风向瞬息万变，不变的是窄小的小区门口行色匆匆的人群：有的妆容精致穿着时尚，有的喘着气快速卸货，有的打着电话眉头紧锁……外卖车、快递车、货车、手推车在这里交汇，稍作停留后就匆匆离去，如同四季青人从不放慢的脚步。

　　清泰南苑的小区门口堆放着两米多高的纸箱，这是意法服饰城女鞋档口老板李鹏提前在工厂下单的货品。由于疫情的原因，李鹏只能将鞋子转寄到租住的地方，“大概有几千双，都是春款的”。对于李鹏来说，现在需要思考的是，如何把库存卖出去。

　　从福建出来辗转各地打工的朱毅，其实和李鹏们有着共同的身份：四季青市场附近做生意的租客。那些四季青老板们，往往天还没亮就往市场赶，所以大家即使住在对门，也很少产生生活上的交集。

　　来到四季青六年多了，他从没进过市场买衣服，只是在路口张贴过出租广告。他并不知道四季青是个怎样的地方，却和市场的呼吸相连。

空出来的楼宇里，搬进来打拼的新四季青人

　　朱毅在四季青做了近十年的房地产中介，他见过从全国各地涌来的租房客：有的拖着褪色的蛇皮袋子，犹豫很久才拿出折皱了的定金；有的画着浓妆，手指却是皲裂的……他们都希望能在这个市场里，打拼出属于自己的生活。

　　四季青周边房源的房东大多是来自温州、丽水和台州的商人。上个世纪前后，他们来到这块承载着财富梦想的土地，在这里置办了房产。他们或不再从事服装生意，或者转而开拓其他地区的市场。空出来的大片楼宇里，搬进了来打拼的新四季青人。

　　“之前是河南人和安徽人比较多，近几年江西人也多起来了，年轻人占到百分之七十左右。”朱毅说。

　　过去，最紧俏的房源往往是老小区的平房，离四季青的位置和价格的高低，是四季青老板考虑的主要因素。近几年，部分租客对于装修的要求逐步提高，“像一些精装电梯房，就比较受欢迎。”朱毅说。

　　电商思维吹进了实体市场，以年轻人居多的新市场早早开始向线上转型。对于他们来说，出租房不仅是安身的场所，也是进行电商直播、产品拍摄的第二工作场地。

　　“有的是自己有档口的，或者做淘宝电商的，能租一百多平方米的精装房。”朱毅经手的房源里，最高的租金达到一万多一个月，也有一千出头一个月的合租房。

　　受疫情的影响，近三年四季青周边的租房价格呈下降趋势。尽管如此，在人潮汹涌的四季青市场里，还是有不少人能留下来坚持着。他们大多会选择采荷青荷苑等学区二手房，为自己从家乡带到杭州的子女谋一个好的人生起点。

生意最好的年代，房源挂出去不愁会有空房

　　“2015~2016年的时候，生意是最好做的。房源挂出去，不愁会有空房。”朱毅回忆。

　　做服饰辅料的周奇有着相同的感受，2008年他从温州来到四季青。而在2015年，伴随着电商的大量涌入，辅料市场也随之红火了起来。

　　2012年，朱毅来到杭州，在四季青周边的一家房地产中介做销售。和部分来到四季青的人一样，在宁波做工程屡屡碰壁的朱毅，希望能在这里积攒养家糊口的资本。

　　朱毅的公司就在四季青市场边上。“当时真是供不应求，我就觉得自己也能干这个。后来三四个和我一起做销售的，都出来单干了。”朱毅说。

　　然而，风口和机遇也意味着近乎残酷的竞争。“这边离四季青还有点距离，再往前走，有好几家中介。”朱毅说。

　　每年的二三月份，通常是四季青周边房地产中介生意最好的时候。“原本春节过完生意比较旺嘛，返工潮来看房的人会多一些，但这几年也少了。”朱毅看着店铺对面已经初具雏形的板房，“听说那边又在建新的服饰城了。”

三三两两来退租的人多了，市场恢复程度比预想的要慢

　　突如其来的疫情打破了四季青在忙碌中的稳定。市场的恢复比朱毅预想的要慢，周边空置的出租房也在不断增加。

　　以往这时候，一天能租出去三四套房，但从3月中旬到现在，尽管房租一降再降，但三天里都不一定有客户上门来询问租房信息，取而代之的是三三两两来退租的年轻人。

　　“我们大多是外地来打工的，现在合租一两千元的房子，也有点困难。”来退租的姑娘在这里打拼了三年，如果不是付不起房租，她舍不得离开。

　　尤其是四季青市场暂停营业后，市场里的店员供大于求，不少店员也变成了两天休息一天，薪水也相应减少。

　　“和我一起的两个姐妹，一个打算去服装店，一个打算回老家。”在档口做店员的江西姑娘小圆也在观望市场的人气。

　　朱毅仍然在早上八点半到达中介门店，在晚上八九点左右离开。“做肯定是要做下去的。”朱毅无奈地笑了笑。

　　和朱毅说话的间隙，一位四季青老市场女装档口的老板徐莉匆匆经过，努力地和电话那头的客户沟通着。为了增加销量，徐莉没收到熟客的定金就发货了，但对方现在以疫情为由要求退货。

　　挂断电话，徐莉无奈地摇了摇头，“没办法，不答应，这个客户就没了。”徐莉拎着作为午饭的包子往出租房走去。

　　（为保护受访者隐私，文中朱毅、李鹏、周奇、徐莉、小圆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