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新城·人情

　　天黑了。天光渐暗，月影婆娑，随星斗乍明乍现。又一岁新春，偶遇新冠，便安居小舍，生一厨烟火，点一豆青灯，共享天伦。楼下小铺也不打烊，糊了两只大红灯笼。

　　有人叩门。新年好！

　　高高的白帽上落着雪花，挂着细细的汗珠，口罩遮不住微笑。手上提着保温袋，干的。

　　你的外卖。

　　他是餐馆的厨师。春节，独他起一炉锅灶，烹鱼肉鸡鸭，亲自为邻里送去几份珍馐。

　　他点点头，转身便隐没在雪夜中。

　　北风悄然，雪花轻盈，失了冷峻，柔情似许仙白蛇游湖借伞，红线良缘。

　　雪停了。凌晨四点。天空仍是漆黑一片，浮云厚重而绵密。北风散逛于巷前弄后，惊落枝头积雪。吧嗒。

　　不知何时来了几人。北风放慢了脚步，细观这道细小的裂纹。几人进屋。再出来，清一色的白衣，白手套，蓝口罩。支起蓝帐，架木桌，摆齐消毒水，棉签和试剂管。寒风中泌出的汗珠，尚不及拭去。

　　天亮了。第一缕晨光穿透层云，目之所及仍是一派昏沉。一名男士，西装革履，提一只公文包，疾步上前。白衣挤消毒液，速搓三两回，以棉签拭喉尖，断于试液中，密封，贴码。男士连声道谢，便转身而去。

　　北风起，拨云，日现。

　　金日渐升，左邻右舍云集至此，络绎不绝，似江流入海，汹涌澎湃。几人反复，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待日上三竿，才瞧得浪卷云舒。

　　午十一时半。早班结束了。

　　一位妇女匆匆赶来，抱着孩子，搀着母亲。

　　结束了。工作人员说。

　　不好意思，我们晚了两分钟，能不能通融一下？老人八十多了，孩子还小，下午要赶的地方太远……

　　今天结束了，明天赶早吧。话音落地，空气安静下来。北风咆哮着怒吼。

　　不要紧的，交给我吧。一袭白衣轻语。如此，又是大半小时。北风觊觎一眼，仅窥得一双眉眼，足矣。就在她山眉海目间，寻风月。双眸深处，是一腔热血与一颗善心。

　　莫说风不谙人情，否则离去时，怎会多了几分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