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吃饭，八点出发，九点上班，六点下班。

　　听上去是不是跟普通人的作息一样？不过这里说的时间，都是晚上，下班已是第二天的凌晨六点了。

　　“我这份工作跟别人没什么大的区别啊，晚上上班还好点儿呢。”王贵（化名）是这么想的。

　　他所在的公司专门做杭州餐饮行业油烟管道清洗，这份工作被戏称为是“油水最多的工作”。

　　前几天一个夜晚，我和他们一起出工，记录下了他们的日常。

　　当晚有工人请假，江老板自己开车，载着王贵和黄林。一开始他们死活不让我搭车，说工作车脏，但我坚持要一起走。

　　看到我跳上车毫不介意地坐下来跟他们聊天，他们这才松了口气。

餐馆的烟道每个月都要清洗一次

　　晚上9点，面包车停在杭州平海路一家饭店门口。王贵和黄林从车上拿下板车、铁桶、工具包等，我和江老板从侧门走进后厨。厨师长见到江老板就打招呼，他俩一边聊着，一边去查看开水机、配电箱。

　　晚上10点饭店打烊，员工走后他们才能开始清洗。趁两位清洗师傅换衣服，我问江老板，“10点才开始，为什么这么早过来？”

　　“餐厅的烟道出口在酒店的楼顶，顶上的净化器也要洗，我要去酒店里面交接一下。”他说，正常情况下，每个月都来洗一次，除非是疫情等特殊原因。

　　店里还有客人边吃边聊，后厨已经停工了，一口口锅都倒扣在灶头上。师傅们用黑色垃圾袋把后厨的重要部位一一覆盖。发现后厨的操作台上还有剩菜剩饭，江老板找出保鲜膜给包上了。

　　热水机开始源源不断地输出热水，他们用大桶接了热水，再倒到地上的方形钢桶里，倒入清洁液。

个子瘦小更方便爬烟道

　　晚10点后，店里员工陆续离开。

　　王贵戴好帽子，扎好头灯，戴上手套，把清洗用的毛巾和铲刀等工具塞进管道，踩着操作台，攀着蒸烤箱，一下就蹿了上去，往烟道里钻。

　　这么小的口子，能爬进去，也真是高难度操作了。

　　这么一想，王贵的瘦小个子算是职业优势，如果是手长脚长的大个子，可能在烟道里还转不过身来。

　　“江老板你也爬进去洗过管道？”我问。

　　“那当然，创业开始，不得什么都自己动手做？”江老板说，“再说，我不做，怎么去培训他们呢？”

一个小时就湿透的工作服，要穿到天亮

　　江老板动手刷洗拆下来的挡火板。

　　后厨回荡着“咚咚”的撞击声，沉闷而悠远，还有“呲呲”的金属刮擦声。这是王贵在烟道里忙碌的声音。

　　二十多米长的烟道上有几个出口，大约第三个烟道口时不时晃过亮光，那是王贵的头灯在闪。

　　走到这个烟道口下面，偶尔能看到铲刀在铲烟道壁上的油烟层。

　　江老板把一个塑料桶套了两层黑色垃圾袋，放在这个烟道口下面的灶台上。

　　他告诉我，王贵随身带的那个盒子是装废液的。王贵先用铲刀把废油铲下，再用热毛巾擦洗管道，垃圾盒装满了就从烟道口倒出来，这段烟道不洗完他不会出来的。

　　一会儿工夫，就看见废液从烟道口倾倒出来，先是黄的，再是黑的，还有大块大块的黑色污物掉下来……很快一个垃圾桶就装满了。

　　黄林从明档那边爬出来了，我一看他全身的工作服颜色都深了一些，手一摸，已经湿透了。

　　“有衣服换吗？”“不用。”

　　江老板看了看工作进度，“今天怕是到凌晨两三点不够啊，可能要干到五点多了。”

打开楼顶烟道的口子，藏着12个油烟净化器

　　王贵还在后厨的烟道里刮、洗、擦，黄林已经把明档这里清洗好了，江老板也把挡火板都刷洗干净了。

　　“走，我们去楼顶。”

　　餐馆的烟道沿着外墙直达楼顶，出口装着油烟净化器。

　　打开烟道的口子，黄林把净化器一个个搬出来，放在旁边的空地上。

　　这个楼离西湖边很近。

　　灯光摇曳之间，我看到放置净化器架子的底部，也已经积了一层又黄又黑的废油。我数了数，共12个净化器。

　　“这个投入怎么也得十几万元，都是成本啊。餐馆开在西湖边，这里的环保要求格外高。”江老板说。

清洗机器人还是个遥远的梦想

　　黄林把楼顶的烟道口初步清洗了一下，我们再下楼，把大钢桶拎到楼顶准备清洗净化器。

　　看师傅们这么辛苦，我忍不住问：“啥时候能用上机器人啊？现在好多领域不是已经可以用机器人了么。”

　　江老板笑了，“我们也出去学习过，外国的管道大而完整，都是标准化的，西餐的油烟也少，可以用机器人；我们这边的饭店，你看，管道什么尺寸都有，然后还是一节节接起来的，主要还得靠人力操作，爬进去，铲刀铲，再清洗。”

　　江老板说他们是个佛系小公司，“我们总共就十来个人，守着老客户做好自己的本分，保证质量最重要。”

　　江老板曾经是大学老师，创业之后也曾从事企业管理方面的专业培训：“其实这几年在疫情中我们也挺难的，要多谢这些老客户、老员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