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江晚报 数字报纸


a0005版:小时·人文读本

作家鲁敏携《金色河流》做客钱报读书会

跟随“有总”
见证步履不停的时代

鲁敏
江苏省作协副主席。现居南京。
1998年开始小说写作。已出版《金色河流》《奔月》《六人晚餐》《梦境收割者》《荷尔蒙夜谈》等三十余部。

  作家鲁敏携《金色河流》做客钱报读书会

  跟随“有总”

  见证步履不停的时代

  本报记者 张瑾华

  写作25年,《金色河流》是70后作家鲁敏的第九部长篇,也是至今最长的一部。

  作为春风悦读榜的老友,日前,鲁敏携新作《金色河流》做客钱报读书会。在西湖边宝石山腰纯真年代书吧,她与当代创业者,诗人、浙江工商大学教授,曾任吉利汽车集团副总裁的王自亮,雷雨资本创始人70后企业家蔡玮,聊起《金色河流》里的那些“赶路人”在流金岁月中的步履不停。

  谈起创作初衷,鲁敏戏称主人公穆有衡(有总)是个来到人生晚年的有钱小老头。在“有总”处理各种身后事的同时,鲁敏写了下海经商、特区成立、市场大潮、企业慈善、结对扶贫、昆曲再生等时代关键词,它们的背后是改革开放第一代奋斗者的心路历程以及他们与时代共融的故事。

  除了在读书会上的分享,本报记者还就这部小说与鲁敏进行了对话。

  “有总”

  喜欢眼见为实的一代人

  钱江晚报:“有总”这个人物名字有意味,中间是个“有”字,我们人人都想“有”,当然指有那些好的。人人都在追求的东西,比如物质,金钱,爱情,荣誉等等,“有”是否是我们每个人的人生关键词?

  鲁敏:这个角度很有意思,起码肯定是比较喜闻乐见的一个关键词,并且也暗合了物质倾向或者说消费浪潮的某种实用主义哲学。

  我们确实很容易对占有并且多多占有,存在着渴求和喜欢的向往。就像大家一跑到超市,看到满满当当排满一整面墙的商品,就会有种自然而然的生理性兴奋。商业上的营销学其实是最善于捕捉和利用这种普遍心理与人性的,它知道人人都喜欢、在意和追求“有”。

  从书里“有总”这个主人公来说,他对于财富创造与物质占有的表现是更为执着、热忱乃至充满激情的。尤其在他的前半生,由此产生了许多曲折的故事,也有许多事故。但我们这本书是从他快要离开人世的最后两年开始的,也可以说,这本书是从回望回忆的角度来探讨“有”,尤其是在“有”了之后,他如何来面对即将到来的“无”、“消失”与“离开”。

  钱江晚报:一大批民营企业家在长三角成长壮大。我把“有总”的发迹史看成是这一大批人中的一个代表,而且他搞的是实业。在进入互联网时代,有时会觉得“有总”作为企业家也有点跟不上时代了,但你仍然以一个实业家的一生来托起《金色河流》,而没有选取更刺激,更吸眼球的比如资本大鳄,互联网红人等作为男一号。

  鲁敏:我在构思起初,就是想写初代这批的创业者。

  当时的整体产业格局、创业模式、市场供需、草根体量就决定了他们要从水泥啊、汽修汽配、物流、电子配件啊等等这些如今看起来有点笨重的、吃力气的行业开始,虽然不时髦,不刺激,但确实是创一代的特征。

  这也导致他们与后来的创业者,以及儿女一辈的价值观分歧,在行业方向上会有很大的差异。他们这一代人事实上对“空对空”的资本运作或“看不见的”互联网产业,对动不动就“风口”啊,“上市”啊什么的,看法很保守,甚至是心存疑窦和排异的。“有总”就很不耐烦、不屑于谢老师总跟他推荐IT业的新生事物。他们喜欢眼见为实、结结实实的事物。这种“古旧”风,我觉得正是创业长河中的必要的基础阶段。

  钱江晚报:浙江也有一大批“有总”。我在想,他们有所成就,也有所抱憾。这些人的家族内部也会有这样那样的故事。所以“有总”这个人物是立起来了。

  鲁敏:是的,所以我也特别期待到杭州,与这里的第一代创业者来聊聊这本书,听听他们对这本书的看法。

  事实上,不论长三角,还是珠三角,像“有总”这样白手起来、甚至从下岗起步,而今,成为创业者成为人们口中所说的“有钱老头”的人,体量很大,他们一步步地从小到大,从弱到强,慢慢成长为草根型、平民型的家族企业或小型集团,遍布各行各业。

  钱江晚报:你刻画“有总”的时候,是否更着眼于这一代草根出身的企业家身上的一些共性,包括他们激扬的一面和局限的一面?

  鲁敏:我一直认为,他们参与和构成了改革开放以来,整个社会经济金字塔最基本的盘面。他们在为自己和家族创造财富的同时,实际上也在无意识和不自觉中带动着整个社会经济与商业文明阔步向前。

  作为跟他们处于同一个时代,作为享受着当下各种高效与物质便利的一分子,我是真心地想尊重并推举他们这一代人。他们身上确实有着“白猫”与“黑猫”两个面相,有早期的局限性,有对边际的触碰与尝试,有混浊与暗流的部分。我觉得这是一种合理乃至必然会伴生现象,是事物发展在初期探索的一种规律。

  “太想写”

  让中年作家写出老年的心境

  钱江晚报:我觉得书中你把“有总”的暮气写得特别好,老年的状态写得那么淋漓尽致。人人都逃离不了老境将至。这是你第一次以一个老年人为主人翁吧?一个中年作家是如何去把握这些的?

  鲁敏:“暮气与老衰”确实是“有总”在这本书里的主要人生阶段。也有一些稍微年长的读者留言表示肯定,惊讶于我写到了他们的某种缓慢的不足与外人道的痛惜与无奈。

  其实角色代入应当是写作者的一个基本功。当然作家对于跟个人重合度高的领域或人物进行书写时,总是比较得心应手的,但时间长了,也会有过分熟稔的惰性或惯性。我很警惕这一点。

  这次我选的这位“有总”,不论年龄、性别、职业身份、个体经历等,跟我都可以说是背道而弛,但我不会为了挑战性的叙事表演来硬拗这个陌生化的造型。最主要的是,我太想写这样一个人物,可能强烈的兴趣与动力也会更多地激发某种潜在的才能吧。

  钱江晚报:现在的潮流,多数人都“慕青”。据说电视剧的女主角必须要25岁以下才有观众缘。你在浓墨重彩写“有总”时,有没有担心过读者缘?

  鲁敏:当然,为了他的病症与生理状况,我会查一些“硬核”资料,一些常识性的病例,也听身边朋友讲到家中老人的种种。当然这些准备主要是提供一种自信,真正用到的细节并没有多少。但这帮助到我在写有总的“暮气”时,起码减少掉经验上的障碍,而把注意力集中到那种心潮澎湃的、随之沉浮的道别感上。我记得有好几段独白,包括他开始处置他那些证书啊、奖状啊、跟大人物的合影啊、媒体报道啊,我居然写得差点要为之动容了。

  离散与死亡是我们每个人都要面对的终极,也是文学永远在书写的母题之一,所以这种代入,与其说是对人物心境的把握,莫如是一种对“人生晚景”的理解、价值伸张与审美呈现。

  我没有太担心读者,我相信大家都明白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会有草木一生的生命常识。我觉得“有总”对于自己的离开的处置,乍一看有点庸俗和土气,想想他那一份像一个游戏跷跷板似的“遗嘱”吧,阴差阳错,弄拙成巧——可实际上,真是很美好的,乃至有点调皮和幽默。我相信年轻的读者也会喜欢这个有钱的小老头儿的,他最终领悟了人这一生与“有”、与“财富”关系的微妙真谛。


钱江晚报 小时·人文读本 a0005 跟随“有总”
见证步履不停的时代
2022-09-18 钱江晚报2022-09-1800010;钱江晚报2022-09-1800011;钱江晚报2022-09-1800012;24771638 2 2022年09月18日 星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