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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006版:小时·人文读本

忠诚地如约而至

  和大多数人一样,我看足球是被我爸领进的门,在2002年。

  2006年,我第一次全程看完世界杯所有直播。那时候我小学五年级,我妈说:“如果你能保证不影响学习,你就自己做主。四年后世界杯的时候你还正好中考,你还可以继续看。”

  所以2010年,我在前一晚熬夜看完世界杯揭幕战后,参加了中考。第一门考语文,果然一塌糊涂,甚至导致我最后没有考上我们当地最好的高中。

  后来我把这事当段子讲。有朋友就问我:“你不后悔吗?”

  我反问他:“后悔什么?”

  “或许不该忙里偷闲看球的。”

  我想了想,纠正他:“我平时这么忙,不是为了忙而忙。就是为了当我想看球的时候,我就看球。”

  所以昨天晚上我爸提醒我:“世界杯揭幕战什么时候开打?”

  我回答他:“在加班,太忙了。”

  我回答完就后悔——我大概已经是一个无聊的大人了。

  香克利爵爷有句话,叫足球无关生死,足球高于生死。这话倒不是在说足球真的比生死还更重要,其实是在说:人这辈子,在生死和充斥在生死间的忙碌之中,总得有些许的奔头。

  至于这点奔头是什么。足球也好,篮球也好,手球也罢,就无关紧要。我需要确定的,只是在一生的茫无头绪中,始终有这么一点圈地自萌的自得其乐,那就足够。

  从这点上来看,世界杯还有一点最大的好处,就是它四年一届,而且永远四年一届,不短不长。

  它四年一次诚实守信,它不像你人生中那些屡屡久候不至的女孩子,它忠诚不迟到不搪塞,也永远不会找出地铁堵车飞机迫降这样荒谬的理由。它该来就来,不施粉黛,因为它的本身,就已经迷人得要命。我们不止一次地进行这样一轮四年的等候,但对它四年后的归来永远放心,也据此认为分离与等待从不是一件难受的事情,反而,人们的智慧与希望,都浓缩在等待之中。

  且,这点奔头不能太短,短了就失去了这事的仪式感,就无法让人冲自己老妈或者老婆振振有词地来一句“四年才这么一回,你且别管我”!

  这点奔头又不许太长,长了就磨灭了回忆。一件事晾上五年、十年,一开口就有恍若隔世的疏离,再回头时就会觉得往事遥远、倏忽不可辨。

  它如一杯热茶,泡开了,就热喝,不太烫,也不太凉。

  四年一次,正好让你以四年为一阶段对自己的人生进行着不同的划分。

  世界杯开赛前的一周,我在朋友圈看了好几篇小作文,都是几位朋友对于以往历次世界杯的回忆。大家的回忆中:第一届世界杯和父亲一起看,第二届世界杯顶着高考的压力看,第三届世界杯和大学里的好兄弟一起看,第四届世界杯你带着自己的孩子看,正好完成一个命运的轮回。

  于是,悄无声息地,世界杯融入了你的人生风景之中,成为你人生旅途中独特的风景节点。

  我们之所以热爱世界杯,不仅是热爱这个球,我们热爱的更是我们自己的生活。

  四年一次,它让你抽身而出,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和充足的借口,让你能够远远地审视一遍自己的生活。

  四年一次,你在桥上看了一遍又一遍的风景,直到你成为风景本身。

  四年一次,它如此忠诚地如约而至,提醒你:是时候了,该体会体会生活本身了。

  □ 王 冠(教师球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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