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贵携新作《仙境》亮相钱报读书会
信河街上,有了两个白素贞
本报记者 张瑾华 通讯员 郑秋明
哲贵 当代作家,浙江温州人,1973年生。已出版小说《猛虎图》《金属心》《信河街传奇》《我对这个时代有话要说》,非虚构作品《金乡》等。 |
哲贵携新作《仙境》亮相钱报读书会
信河街上,有了两个白素贞
阳春三月,钱报读书会邀请作家哲贵携新作《仙境》,在纯真年代书吧与读者分享创作感悟,开启春天的阅读之旅。
哲贵多年来的写作,着意塑造一个商人群体谱像,一条名为信河街的商业街,是他文学写作的原乡。在小说集《仙境》中,哲贵继续讲述“信河街”的故事,但十个短篇,每一个短篇里有各式各样各种职业的人——包括唱戏的、做京剧盔头的、做木雕的、打鱼的、画画的、做酒的、行医的、卖书的、当服装设计师的……无论是何种职业何种身份,都是时代中一粒闪烁着光辉的种子。
哲贵说,小说集《仙境》着意于人:“今天杭州西湖这种春意盎然,跟我所写的信河街有共同之处,信河街的繁忙不在风景,而在人,在于人的生命力,那些人对于自己生活的热爱,在生活里面要表达自己作为一个人的意义所在。”
解决人的问题
分享会现场,《江南》主编、浙江省作家协会副主席钟求是说,他是哲贵从温州一路走来的见证者和文学同道。
上世纪90年代后期,哲贵笔下商人们正在活跃的时候,温州出现了一批作家,并慢慢形成了一定气候。作为温州作家群中的一员,哲贵一路走来,没有停下。
归来仍是少年,钟求是说,至少两条在哲贵这里是存在的——不油腻与怀有好奇心。
“虽然他和社会各个层面打交道,但能跳脱出来,精神是高拔的,对现实生活是不妥协的;作为一个作家,有好奇心才能对周围人物事情、人物内心深度挖掘,这很重要。”从温州到杭州,钟求是说,哲贵为了文学而出走,“不仅仅走出这个地域,走出原来熟悉的环境,走出程式化的写作习惯,哲贵这几年在努力,走出了过去固有秩序,他的写作还在生长,在提升。”
王犁是中国美院教授,画家,他另一重身份是资深文学爱好者,他觉得《仙境》虽然是短篇集,更像是一个长篇小说,有一个线索把故事串在一起:“《仙境》有个非常当下的话题,让我们了解这个时代。我是70后,了解自己的时候,也想了解哲贵所描写的当下,我仿佛认识里面的人,很有现场感。”
“哲贵所写的并不是大是大非,一分为二,非黑即白,而是微妙的细微的夫妻情感,男女情感,中年人爱的情感,职业痴迷又产生超越之上的感情,让我们对人,对世界的理解丰富起来,这就是小说对我的恩赐。”王犁以第一篇《归途》为例——男的做企业家,女的放弃职业、把精力用在打扮孩子上,孩子反叛又突破了大人的拘禁。最后,这个孩子做了服装设计师,到底是故土情感强大还是老爹基因强大?其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作为当代重要小说家,哲贵提供了社会思考,其中重要情节的推进,和相对模糊的地带,贯穿哲贵小说的每一篇,让你看完还要不停去想。小说家是解决人的问题的。”
他们将去往哪里
从历史传承到现实理解,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金理也谈到了哲贵小说中新的变化,即手艺人的“艺”和“道”。
“此前的《信河街传奇》描摹的是改革开放早期第一代民营企业家群体,富商由传统手艺人转化而来的,盈利方式上,传统手艺人即便转型成功,公司上市,仍不脱离生产第一线。有人赚很多钱,如果心里面不开心,可能重新去组装一副眼镜,做一个打火机,好像心灵就得到一个安慰,这就是传统手艺人的背景。”
金理认为,《仙境》当中变化的一个面向是“富二代”的出现,随之出现的是新一代人的生存方式、精神面貌、与世界打交道的方式改变:“《仙境》里面余展飞有两个世界,一个世界意味着胶、线、针脚、皮料、采购、销售、公司上市……另一个世界意味着脸谱、盔头、戏服、剧本、唱腔……有钱以后他在公司布置一个练功房,相当于在第一个世界里面安放了一个窗口,但曾经的世界已经分裂了,断裂了。但这个断裂在他父亲身上是不存在的,他父亲的世界就是技艺和艺术追求一致,在打磨一双皮鞋中统一了。在他,一个现代世界到来了,没办法弥合两个世界。这个话题很沉重,怎么办?一场大火,意味着一个新时代到了,人争不过时代,哪怕《图谱》小说结尾,柯一璀获得了家族传承,但也没办法发扬光大,他掉转车头,或许意味着要将家传的京剧盔头交付给堂弟,这是个很重要的细节,令人有点隐忧。堂弟开着很大的公司,带他参观精心打造的博物馆,陈列各种文化用品,博物馆是什么?一是珍贵,二是全面退出日常生活。传统手工艺也是这样,在申报各种非遗项目,收藏在博物馆里面,肯定意味生命力消亡开始,实际上必须散播至日常大街小巷,才能保有生命力。看上去乐观,却提出一个尖锐沉重无解的问题,怎么办?不仅仅是个人主观意愿,时代也提出各种客观限制,手艺人和时代的关系挺紧张的。”
对立式的小说开篇
作为文学批评家,金理还注意到哲贵小说中的技法写法:“我甚至想命名为‘哲贵式小说开头’。特征是一个精简的短句,把小说主人公名字,一件事,一个困境,某种心理感受马上表达出来,举例子啊,第一篇小说第一句一个短句,‘有时候,叶一杰是蛮不讲理的’,开篇劈空而来,设想读者和这个故事到底什么关系?”
金理觉得,哲贵几乎每篇小说都是这样的开篇:“把精简短句直接抛给你,过渡到结尾,结束了也不是花好月圆,总觉得还应该有一些。小说当中的人物,可以比作一截流水,此前如何,未来如何,从中间截取,暗示来处,摇曳多姿,也没有给出未来,只是截取一段。小说开头表达一个世界观,笔穷尽不了一个故事,不觉长流,有其丰富性,又保持一种谦逊,一种留白,山水画一样。”
而哲贵写作的特征,在金理看来,是“将两个对立性的状态因素情绪都纳入其中”。
很典型的例子是《仙境》,两个人各自按照自己的心意和生活经历,塑造不同的白素贞:“舒晓夏的白素贞是银瓶乍破,余展飞的白素贞是幽怨哀伤,冰下流水的绵长,结尾两个白素贞并肩而立。我们印象中写梨园的作品,主要写舞台内外的宫斗,这部小说写如何探索自己的性格,如何安放自我,一个是刚毅的,来体会柔韧,一个是哀怨的,来体会拔地而起的力量,小说最后合一了,也是寂静和声音同在的好艺术。”
那么,对于哲贵来说,信河街繁多的人物,原型是熟悉的朋友,还是重新塑造?
借此话题,哲贵谈到“历史传承”和“现实理解”:“作家是一种职业,又是一个特殊物种,特殊性在于,在一定程度上,一个作家在写作时,是无所不能的。比如我写到《仙境》里面,主人公是唱越剧的,越剧我只会唱《碧玉簪》选段,我在写这部小说的时候,不断在心里面唱这个选段,神奇的事发生了,笔下的人物活起来了。当然不能出现硬伤,比如《白蛇传》的内容、人物要知道。能不能把各行各业的人写好,是一个写作者的本事,也是衡量一个写作者的尺度。”
本报记者 张瑾华
通讯员 郑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