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很多中考生爸妈来说，剩下的两个多月是关键的中考冲刺时间，但对杭州的一位家长季羽来说，只求儿子小城的这两个月能平顺地过完。

　　季羽的儿子是一个在编程专业论坛上备受褒奖的“大神”，但也是学业上严重偏科的初三生。这样的怪才、偏才，让小城在讲究全面发展的学校里过得很压抑，也让小城在学业面前没有自信。

　　虽然全家已经商量决定小城去读职高，但季羽仍很困惑：面对儿子这样的偏才、怪才，在当下的教育体系下，难道只能有一条道路吗？

　　特别的小孩对编程执着而有天赋

　　季羽曾是受人艳羡的妈妈。小学六年，儿子小城是“别人家的孩子”，学业成绩不错，有着非常突出的天赋与爱好，拿过许多科技类的奖项。

　　幼儿园中班时，小城就显露出与众不同。爸爸曾是信息老师，他早早就接触了电脑，对电脑和网络有着超乎寻常的兴趣和天赋。

　　三年级开始，小城缠着爸妈买服务器，配置网络服务，编写网站。很快，针对青少年的编程课已经满足不了他，他开始在网上找各种资源自学。遇到不懂的，他就去查专业书籍，很多时候，是英文的原版书、文献。小城带着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利，去学习最前沿的知识，去触碰编程的世界。

　　他在专业的编程论坛里小有名气。他写的编程小教程显露出过硬的业务能力，被出版社编辑相中，邀请他出书写编程教程。

　　“他拿过很多大大小小的奖。看到他反复尝试搞定bug后欢呼雀跃，我们也很为他高兴。在小学，就找到了心中所爱，并努力为之奋斗，是多么令人羡慕。兴趣真的是最好的老师！”在小城身上，季羽似乎见到了科学家的影子，“钻研与执着的品质，大概就是一种科学家精神吧。”

　　煎熬的分界线出现在初一

　　对季羽来说，煎熬的分界线是在初一出现的。

　　“学校不错，老师也很负责有经验。他的小学成绩还不错，语文偏弱一些。”刚入学时，季羽对小城的学业有很多期待，“男孩子可能初中懂事了，会愿意读书了，成绩也会更好一些吧。”

　　没想到，事与愿违，小城的学业越来越糟糕。

　　理科还可以保持中上。英语因为编程要用到，大差不差。语文和社会就很“悲剧”，他不愿意记、背，阅读理解也是“灾难”。

　　“他热爱代码组成的简单世界，逻辑清晰。对于一个直男来说，很难去体会到一些文学性作品背后的感情，尤其是散文，完全读不下去，也难以理解文章中的弦外之音。教他一些答题‘套路’，他非常反感，干脆空着。”季羽记得，那些天里，她和老师一次次地劝导，尝试了各种方法，都没有特别的起色。慢慢地，大家都累了，想着放弃了。

　　“孩子其实很渴望得到肯定。但是初中，学业成绩很多时候决定了老师和同学对你的评价。他受到表扬的机会很少。”有那么几次，小城放学回来特别开心，说得到了老师的表扬，脸上写满了笑意。

　　从初一，挣扎到初二。季羽和丈夫渴望儿子发力、觉醒，愿意为学业奋斗，但一次次失败了。

　　有时候，有程序员朋友会让小城帮忙写程序。“会有一些收入。他觉得靠自己的实力可以赚钱养活自己，掌握的知识是可以得到认可的，所以不为自己的未来焦虑。”但对季羽来说，很难不焦虑。

　　“我和丈夫都是走的传统的升学路，从小城市一路苦读，到大学、研究生，我们清楚学历的重要性，也担心儿子的未来。一旦没有学历的加持，他的未来，会丧失很多选择权。”

　　他的出路在何方

　　超长寒假，小城的寒假作业只做了一点点，但是他没有一天闲着。他用自己的方式在学习，每天都在写代码。

　　“可能，在学业上遭受挫败，在编程世界中找到了慰藉。在那个世界中，他找到了成就感。”

　　上周末，小城拿了一段英文原版视频，编了一个程序，让ChatGPT来“听译”。

　　“他让我看结果，非常神奇。我问，你这个做出来要干什么？给谁用？他说没想过，只要做成了就可以了，就很开心。但一个初三学生，马上要中考了，花了整整半天时间来捣鼓这个，老母亲的心理阴影有多大！”但季羽承认，儿子的这种学习方式，才是她内心最认可的。

　　“很多孩子的学习，都一直是被告知要怎么做，失去了自己思考、探索、犯错的机会。而他，一直在用‘玩’的心态学习他想要了解的东西。有时候我在想，这不就是我们追求的理想的学习状态吗？这样去学习，不更接近教育的本质吗？保持好奇心，让眼里一直有光。”

　　但这样的学习方式，在当下的教育体系下，是不被认可的。

　　她曾幻想，小城可以和他的几个热爱编程的朋友一样，让特长和学业兼顾。“但他太有反抗意识了，完全不愿意妥协。可能这也是自我的一种保护机制，保护自己的天赋、棱角，对抗现实。我曾经劝他，你就不能试着把古诗词当成代码背吗？他说不能。其实，他的学习能力不弱，专业书都能看懂，自己也能写下教程，简洁、清晰。有时候我也在思考，学习为什么不能是多种方式？为什么不能给特别的孩子一些包容？”

　　面对现实，以现在的成绩，小城去读职高的相关专业，可能是最好的选择。

　　“虽然对从传统升学路一路苦读上来的父母来说，这是一个很难的决定。对于职高，的确也还有偏见。但可能到了职高，去喜欢的专业，他可以做自己，不用再为升学发愁。他可以参加一些编程专业性的比赛，可以有更多正向的肯定，可以过得更开心一点。”

　　偏才的出路，可以是什么样的？

　　小城曾写下自己的理想，做一个优秀的程序员，写最棒的程序改变世界。他一直初心不改，每一天都在努力直指理想，而我们的教育，可以为特别的小城们做些什么？ （文内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