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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身名门
童中焘曾经想
当个天文学家

艺术的重复
等于零

童中焘
九溪雪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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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身名门

  童中焘曾经想

  当个天文学家

  艺术的重复

  等于零

  本报记者 刘玉涵

  中国美院的课堂上,老先生们第一句话往往是:不要像我。

  这是告诉学生们,不要被老师的教学框住,要“取法乎上”——尊重传统,学最好的东西,同时要有自己的思考,鼓励创新。

  这似乎是艺术亘古不变的道理,看起来平常,真要做起来并不容易。思考来源于哪里?童中焘一直在想。

  四叔童第周

  如果有平行宇宙的话,另一个宇宙中的童中焘先生会是一名天文学家。

  童中焘出生在浙江鄞县童村,邻村就是沙孟海的沙村。童家和沙家三代世交,近现代出了近十位教授。父亲童第锦继承家学擅长书法,二叔童第德擅长小学(传统文字学),三叔童第谷专志金融,四叔童第周,是我国著名的生物学家,五叔童第肃则为水文、地质学家。

  中学时的童中焘是纯粹的理科生,想读南京大学天文系。

  但是,1953年,他因肺病居家休养了一年多。二叔童第德是黄侃的学生,家中有大量藏书,尤其是经史文学类,童家有一个房间专门放书。某日,小童从书柜中取下了一本《芥子园画谱》,从此打开了人生的另一种可能性。

  《芥子园画谱》有一种特殊的“魔力”,翻开它的人总会有一种对照临摹的冲动。小童也被其中的山石草木迷住了。原来笔墨书画间蕴藏着另一个宇宙,他改变了读天文的想法,于1957年考入了中央美术学院华东分院(今中国美术学院)的彩墨系。

  到了三年级,时任院长的潘天寿对国画系进行了分科教学,童中焘选择了山水专业,正式开启了山水画的探索之路。

  且不论家中父亲丰富的藏画与《芥子园画谱》的影响,童中焘从事山水画学习创作的伏笔其实早已埋在生活日常之中。他从小生长的童村就在一个风景秀美的山坳里。小学是在镇上读的,童中焘要在青山之中走过几十里地,再坐船摆渡到县城,对自然的亲切感就滋长在往还山水的过程之中。

  不要像我

  1960年代的美院,大师云集。国画系的“教师天团”里,潘天寿、陆维钊、吴茀之共同教授文学、画论、书法和诗词课,顾坤伯负责山水专业教学。毕业留校任教后,童中焘给刚调来美院的陆俨少当助教。无一例外,这些老先生都说过:不要像我。

  从一年级开始,童中焘总是在想,怎么做可以更特别。

  翻看童中焘过往的画作,我发现他的风格十分多变,面貌十分丰富——他总是在尝试新的道路。

  时常有朋友问他:这一路画得很好,为什么不一直画?他会说:同一个风格,画五张就像只画一张一样。潘老讲过:艺术的重复等于零。

  当有一个新的创作想法,童中焘就会咬住这个方向一直深入研究,在同一时期进行很多创作尝试。直到尝试到没法再尝试,达到了这一创作方向最好的效果,他就不再进行下去。“继续就重复了。”此后便开启新一轮的探索。

  他认为,中国人从事中国画创作,必须有“新新不已”的精神,正如潘天寿在《听天阁画谈随笔》中讲到的:“无丝毫推陈出新,足以光宗耀祖者,是一笨子孙”“倘故步自封,安于已有,诚所谓无雄心壮志之庸俗懒汉”。

  动脑筋已经成为童中焘作画的一种习惯,写生的时候也总是“三思而后行”。

  张捷读本科一年级时,跟着童中焘去宁波四明山写生。他发现童老师写生和大多数人不太一样,如果遇到好景色,他不会即兴对景进行状物描摹,而是先感受,再起笔运思,以意取象。“他十分注重对周围环境、地貌特征、山情水色的细心体察,对自然山川的观照‘坐忘而苦不足’。”

  其实童中焘也尝试过像其他人一样,对照景物,上来就画,画很多幅。某一次跟着老师出去写生,“一个多月画了百来张”。但回来之后,作品贴到走廊里,同学们一起交流。他发现自己没有强烈感受而作的画,成果很一般。他想,这样的即兴写生不是自己的长处,要扬长避短,还是先感受,感受强烈有所思考,再落笔。

  中国画在新时代如何进行新的表达,到达新的境界?这也是童中焘常常思考的问题。

  他强调创新,对于“笔墨当随时代”的实践探索很早就开始了,比较直观地体现在绘画的题材上:

  1964年,他画游人如织、红旗飘飘的《南湖图》;1982年,深圳的城市发展新貌在宿墨山头的映衬下耸立在他的画面之中;1986年,他又画下《东方大港》,海上水气、航船蒸汽和天空云气融为一体,在海港上方翻腾……

  “细到笔与笔之间,小到一石一树;粗到笔墨组构安排,大到画面主次与留白布置,无一不是在权变与制衡中获得新的生机。”

  人品即画品

  但老先生们教书往往不从笔墨技法开始。

  陆维钊先生教书法,总提早到课堂。到了上课时间,陆老师把门一关,迟到的学生就不能再进来。一来二去,学生们都怕被陆老师关在外面,很快就没有人再迟到。

  这是陆维钊的第一课——准时。这也是国画系的老先生们常常要给学生们上的“第一课”:画如其人。后来张捷也常常从童老师口中听到:人品即画品。

  “老师有‘可易之师’,有‘不可易之师’,潘天寿、陆维钊两位先生,就是不可易之师。”童中焘说,“他们的文章、做人和书画是完全一致的,知行合一。”

  一年级刚入学,潘天寿教学生们磨墨,他要求:墨要磨得浓、磨得焦,加水之后则透明、干净——这和做人是一样的。

  潘天寿还要求他们每天都要写书法,每天早上上课前,先练一个半小时书法再画画:基本功不能不扎实。这一习惯童中焘一直保持到现在,即便不画画,每天也要写写字,以免对毛笔生疏。

  留校任教之后,童中焘和章培筠、孔仲起等年轻老师在下乡写生前后也都要去拜访潘老,向他请教。潘先生一谈就是两三个小时,童中焘常常用笔录、日记的形式记录下谈话的体会,过后再反复品味老师观点,从而形成自己的见解。后来,他将这些笔记分享在了公众号“中焘体会”上。

  童中焘记得,潘老爱打比方,总能把复杂的问题讲得简单易懂。对于创作实践,潘老总能给出落到实处的建议。潘老常对自身创作深刻反思,“谈到自己的画,总是自谦地指出不足之处,以督促自身追求进步,并无任何大画家的架子。”

  童中焘耳濡目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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