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约撰稿 苏恩祺 赵偲源

　　在屏幕之外的公众场合见到演员王志文，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8月13日下午，演员王志文亮相上海图书馆东馆，与2023年茅盾文学奖获得者、上海作协副主席孙甘露，上海交大教授吴俊，著名纪录片导演周轶君，以及学者毛尖、朱康、罗萌、黄锐杰、丁雄飞、陈琦一起共话他的影视形象。

　　这场活动的主题为“王志文：我们这个时代的狂人”。看看王志文的履历，不可谓不“狂”——

　　34岁，他拿下金鹰、飞天、白玉兰三项电视剧大奖，是最年轻的大满贯获得者。他被誉为台词表演的教科书，也被看作最叛逆的公众人物。

　　三十多年来，王志文出演了上百部影视剧作，每隔几年，就在观众心里刻下新一轮影像烙印。三十年前，他是《过把瘾》中的另类情圣，引发万人空巷；三十年后，他变身《叛逆者》里外表油腻的顶级卧底，依然是捕获观众的核心吸引力。

　　“王志文”早已进入中国人的集体记忆，他是情人是书生，是导师是愤青，是魔鬼是枭雄，是老江湖是奇人异士。

　　王志文似乎可以无所不是，但“百变”又不足以形容王志文。

　　难得的公开亮相机会，王志文毫无忌讳，无论嘉宾还是读者，好奇的问题，尽管提来。

　　Q：您被称为全网的“台词总教头”，您怎么看？

 A：这个说法搞得我像是林冲一样，这不过是我做演员的本职工作。如果对职业本身需要的能力都懈怠以对，那不如换个职业。

　　他们经常说我是“天花板”，我说别这样，把我说得好像是搞装修的一样，我们都是为了达成某个目标的一分子，大家尽最大力量，这才是值得敬佩的事情。

　　Q：《天道》《黑冰》现在在B站年轻人当中很火，您的一些台词和表现被年轻人奉为成功学或者人生哲学的圭臬，您怎么看？

　　A：《黑冰》是二十多年前制作的，《天道》也有18年了，这两部剧时间已经比较久远了，能在当下得到年轻观众的选择，是我的荣幸。

　　谈到里面的台词和表达，我们应该关注到那些幕后的英雄。比如《黑冰》的编剧钟道新，他是我非常敬重的作家，钟先生对于《黑冰》的帮助和付出，是我们每个人都很难忘的，但是观众可能不一定知道这个名字，请大家去查一下，他有很多的好作品可以分享。

　　Q：您身高有一米八，在《黄金时代》里饰演一米五八的鲁迅，您是如何把自己演矮的？

　　A：首先要说的是，鲁迅的高度不是由其身高决定的，同样，王志文的高度也不是由他的身高决定的。

　　《黄金时代》开拍的时候，许鞍华导演以及其他摄制组的成员也会讨论身高问题，但我其实并不关心，他们来和我讨论的时候，我没有给予什么回答。我认为在这样一部电影里面，鲁迅的身高不是需要重点讨论的问题。

　　当然，许鞍华导演给出了一些她的解决方式，比如尽量让鲁迅坐着或者半躺着，这样也就减少了和其他人或者参照物出现比较的机会。

　　但我想如果有观众喜欢并且认可《黄金时代》中鲁迅形象的话，一定也不会那么在意身高这个问题。

　　Q：您在什么时候确定要走演员这条路？

　　A：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我还在读初高中，刚好赶上了艺术蓬勃发展的时期，我当时从黑白电视机里看到了滑稽戏等等文艺节目，当时几位老艺术家演完，大家都特别开心，我觉得这些人很了不起，能给人带来很大的快乐，也就在这个时候萌生了做这样的工作的愿望。

　　之后在家人的支持下，我跟着学校、青年宫的老师学习，之后又遇到了很多的贵人，就这样一路走到了今天。

　　主要也就是坚持吧，我一直拿出玩命的状态，下定决心跟它死磕，绝不说打一炮换个地方或者怎样。

　　Q：您是土生土长上海人，但像《皇城根儿》中的王喜、《过把瘾》中的方言都是北京青年，您的京腔也很重，这让很多观众都误以为您是北京人。到了电影《最长一枪》中，您开口讲上海话了，这又让很多观众诧异您原来是上海人。

　　您的演艺生涯也可以大致被分成北京时期和上海时期，在这个多少有点粗暴的分期中，您可以谈谈分别给您带来了什么吗？

　　A：我高中毕业18岁那年（1984年），是全国第一次不再由各大艺术院校自己组织考试，而改为统一高考。北电和上戏我都考上了，我有了选择自己去处的机会，最终我选择了北京。我要特别感谢我的母亲和家人，他们对我的选择从来不会加以阻碍，我也想说，让孩子们自己选择去处，尊重他的选择，这样一定会给他以滋养。

　　说回北京和上海的分期，我其实很认可这种“粗暴”的划分模式，因为确实我待过的时间比较长的城市就是这两个城市。在北京经历了一定的捶打，再回到我出生的地方，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化学反应，它成为了我极为珍贵的养分。

　　Q：今天很多演员会挑剧本，比如一定要演正面角色，但您似乎很喜欢接一些反派角色？

　　A：说实话，如果把角色分为好人和坏人，我是更愿意选择演你所谓的坏人，因为演坏人更有“作为”。

　　作为一个从业三十多年的演员，我当然希望选择那些能让我有更多施展空间的角色。

　　现在的影视剧里，很多好人被塑造成了一种非常单一、平面化的人，但演坏人不一样，演坏人很好玩。从专业角度来说，演坏人能让我更有快感。

　　Q：您演了那么多不同类型的角色，体验了不同的人生之后，还会对人生充满激情吗？您又是如何从剧中人物还原到现实中的自己的呢？

　　A：对于第一个问题，我理解的就是历尽千帆，归来是否还是少年。年龄肯定是回不去了，但那种“我喜欢”的心情我是一定会保持下去的。

　　而第二个问题，我其实不太会存在这样的情况，作为一个演员，我对角色一直是持审视态度的。

　　我在拍摄的时候其实也都在考虑，哪些东西是需要的，哪些东西是不必要的。当一直在做这种选择时，也就不太会深陷其中，因为实际上我随时都可以看到它。

　　Q：王老师实力强悍，哪怕在一些“烂片”里，也都是光彩夺目的。想问一下，您如何与剧组的其他演员相处？

　　A：人与人的相处本来就不是一厢情愿的，我很希望跟每个人建立不错的关系，但是时间长了或者通过其他一些事情，让我觉得可能不是一路人之后，我就会有一些相处方式上的调整。

　　大家要在一起工作，其实只有一个目标，就是要把这件事情做好。但是每个人的做法、性格、行事方式又是那么的不同，要把它统一在一个目标、一个集体里，必然每个人都会受到一些伤害，我也一样。如果大家都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受点这样的伤害又如何呢？在这一刻其实应该要忘掉自己的。

　　Q：今天的主题是“狂人”，我们都知道“狂人”的两大特点是个人主义以及背离传统规则，请问王志文老师，这样的“狂人”在今天以及将来是否还有可能继续存在呢？

　　A：我很喜欢这个问题。

　　我们当然脱离不了时代，所处的环境是没有办法回避的，但我们可以力争去做一个内心自由的人。

　　在一个无法回避的环境当中，去求索那一份自由，我认为这就是“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