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白露。

　　白露这天，大概是“中国山核桃之都”杭州临安最有仪式感的一天。

　　昨天，赶在临安山核桃正式开杆前，钱江晚报记者去了临安，记录下三个临安人等待山核桃丰收的日子。

“过年可以不回，打山核桃一定要回”

一个年轻人的请假条

　　90后徐芳渊在杭州是一名家装设计师，9月6日晚，他请了三天假，回老家临安龙岗镇华光潭村打山核桃。

　　这是徐芳渊工作以来连续九年请“山核桃假”。

　　父母常说不用回来，他执意要回，“总归能帮忙分担一点”。

　　每次打山核桃，一家人总是配合默契——父亲用左手抓住树枝，右手轻轻挥动竹竿，将山核桃果扑簌簌打落下来；等父亲一圈打完，徐芳渊和母亲就开始捡；最后的体力活交给徐芳渊，他负责将装满的山核桃背回车上。

　　徐芳渊家的山核桃树有一百多棵，每年大约能采收1000多斤山核桃。“今年雨水多，有些成熟的山核桃已经开始掉了，我准备吃过午饭就和父母一起上山捡核桃。”徐芳渊说。

　　捡核桃听起来容易，也是个需要技巧的体力活。出发前，徐芳渊“全副武装”——长袖、长裤、解放鞋、防刺专用手套，一样不落。

　　从小学就开始帮家里采核桃的徐芳渊，已经掌握了一些技巧——打山核桃前需要割草，那时候已经踩出了一条路，捡核桃的时候就沿着踩过的路走，会轻松不少。

　　昨天下午3点，徐芳渊成果颇丰，已经捡了大约200斤山核桃。“一个编织袋可以装五六十斤，装满了先背到车上，再上去捡，今天来来回回已经跑了三四趟了，准备再捡个50斤就回家。”

　　上山、爬坡、弯腰、捡拾，这些有些枯燥乏味的动作，因为与父母相伴而多了几分快乐。

　　“昌北这边的学校每到山核桃季，都有一周左右的山核桃假。对于临安人来说，过年可以不回家，但打山核桃是一定要回的。”

　　在徐芳渊和很多临安年轻人心里，打山核桃，不仅是等待一年的丰收，某种意义上，也是延续家族传统和父辈情怀。

　　“我们家的山核桃林，最早是我爷爷那辈种下的，我爸爸他们读书就全靠山核桃。”徐芳渊说，“现在家里生活越过越好，收入来源也不再仅仅依靠山核桃，但是对于山核桃的情感，一直延续了下来。”

　　他说往后每一年，都会坚持回来。

“哪怕工资翻倍，店里阿姨也要回去打核桃”

一家网红民宿的闭店公告

　　忙碌了一整个夏天，杭州临安湍口网红民宿老板童亚薇突然空了下来。这两天，她的朋友圈几乎都是晒娃、休闲的生活画面。

　　每年的9月山核桃季，是这家民宿雷打不动的店休月，她在朋友圈连发了好几条闭店公告。

　　“帮忙的阿姨都回家打山核桃了。”童亚薇说，打山核桃是临安山里一年中最重要的事。“哪怕工资翻倍，也留不住阿姨们回家打山核桃的心。”

　　童亚薇是土生土长的临安姑娘，在外打拼几年后，在老家开了这家民宿。随着民宿生意越来越好，她请了临安本地的阿姨们来帮忙。

　　正因为是临安人，童亚薇很了解家乡的习俗。“对于阿姨们来说，山核桃是家里一年中最重要的收成。每年到了8月底，阿姨们就会讨论起打山核桃的各项事宜。”

　　一周多前，店里的阿姨们就陆续开始休假。

　　他们要忙着回家做准备工作，比如上山观察山核桃长势，整理各种打山核桃的器具，有的还要联系收山核桃的商人。

　　童亚薇家里也有一些山核桃树。店休这个月，她会和家里人一起上山打山核桃。

　　事实上，童亚薇算过了，她真正空的时间只有一周。

　　开店十年，民宿积累了不少熟客资源。“我们家除了住宿，最出名的还是临安土菜和土货。”童亚薇在线上的生意做得同样红火：“土鸡蛋、牛肉酱都很抢手的。”

　　这几天，童亚薇已经收到很多熟客托她买山核桃的信息：“山核桃一开杆，我就要和小姐妹一起去湍口、昌北的农户家收山核桃，有得忙了。”

两个女儿都回来帮忙，一家人吃上开杆前的团圆饭

一个山核桃农的忙碌一日

　　方新钱家的山核桃林里，早熟的核桃已急不可待地从山顶滚下来，集在网的一隅。

　　方新钱家有10000多斤山核桃蒲，另外还要去收购农户的山核桃，是返销大户。有别于其他收购大户张网待核，方家的每一颗山核桃都是他打下来的。

　　因为华光潭村严格规定了开杆时间为8日，昨天，方新钱做了和徐芳渊一样的事，他领着老婆小女儿上山，先把早熟的山核桃捡了。

　　中午12点半，从山上下来的几人回到家中休息。

　　方新钱的妻子方莲月争分夺秒地热菜。

　　56岁的方新钱黑黑的，看起来很干练。一旁的女儿说，“等忙过这阵山核桃季，我爸爸会白回来的。”

　　12时52分，三个人终于吃上了中饭。桌上的饭菜谈不上丰盛，却营养给足，因为上山很耗体力。

　　方莲月做事麻利，荤菜是提前一天烧好的，拿出来蒸了蒸就能吃，下午1时15分她又把晚饭的米淘好了。

　　开杆之后他们的午餐时间都不会早于12点，“没法规律，打山核桃要紧。”

　　记者注意到农家灶台上放着一杯咖啡。

　　原来，往日中午可以小睡一会儿，从昨天开始，方新钱就要靠这杯速溶咖啡冲抵疲倦和瞌睡。

　　开杆后会更累。

　　方家有一张网，用了6年了。上山后他们要看好地形，把网架起来，要保证打下来的山核桃能入网，要算好风向，还不能超越地界。

　　小女儿方玖这次上山是大学毕业后的第一次，“今年工作了终于可以回来帮爸爸妈妈了，他们太辛苦了。”

　　看着眼前麻利的小女儿，方莲月的眼前浮现出两个女儿小时候的场景。为了鼓励孩子干农活，让山核桃事业有接班人，方新钱让两个女儿背着小筐篓一起捡核桃，谁捡的多就奖励谁。

　　一家四口人，守着山核桃林，勤勤恳恳几十年。一晃，孩子们都成家了。小女儿十月新婚，来年这时候毛脚女婿也能上阵助力了。

　　“今年的山核桃估计总量会比去年略微少一点，因为春天寒冷时山顶的山核桃受到影响，但目前看起来品质不会差。”

　　华灯初上，方家门口的国道上出现了越来越多浙A牌照的车。

　　车上都是请了山核桃假回来干活的年轻人，其中有方新钱的大女儿一家。

　　当晚7点半，方家吃上了开杆前的团圆饭。

　　方新钱打着赤膊，外孙女叽叽喳喳，老婆忙前忙后。

　　这也是临安很多山核桃农家中的场景。

　　在灯光下，在烟火中，等着开杆，等着忙碌，等着沉甸甸的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