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出了乡韵
也画下了生活
一位浙江乡村“梵高”的爱与乡愁
本报记者 徐婷
王民笔下的古堰画乡景区 |
王民戴着笠帽写生 |
丽水古堰画乡景区,午饭后,王民搬出他的铁皮宝盒,在河边找了个位置。架上画布,摆好颜料,一笔一笔勾勒起来。
坐上半天,画乡一隅跃然纸上:远山近溪,扁舟扬帆,一丛绿意自屋后探出头来……
生于农村,没有经过科班培训,却能画出触动人心的风景。有人叫他“农民画家”;有人夸他是古堰画乡的“梵高”;还有人说,如果把他的乡村画作归集起来,加上标注,就是一本乡村图鉴。
画出了乡韵
也画下了生活
一位浙江乡村“梵高”的爱与乡愁
他的画里有每个人故乡的影子
一片山,一片水,村口一棵大树,房屋高低错落。王民常画的风光,也是村庄常见的景象,每个在农村生活过的人,都能从他的画里看见故乡的影子。
他的儿子在城镇长大。有一天孩子说:“老爸,这些画你要留好,我们以后可能看不到这种老房子了。”
这样的对话让王民心生怅惘,也让他的笔下有了越来越多的老屋。
在关于村庄的作品里,王民觉得老屋就是画的“眼睛”。
山水往往恒久,房屋代代更新。老屋不仅是一幢建筑,更是童年回忆的载体。看着老房子,脑海里的画面,是承欢于长辈膝下,听他们讲过去的故事;又或是和小伙伴约着放牛,分享各自未来的蓝图。
“需要一些纽带,让以后的人看到以前,或者现在的样子。”王民希望,以微薄的力量,记录着即将消逝的村庄。
他画下即将拆掉的老宅
2013年起,王民行走在诸多村庄,描摹储存记忆的房子;或是受人之托,画下他们即将拆掉的老宅。
有时候,他会绕着盘山公路一直往上走,发现原汁原味的古村落。
他的油画色彩鲜艳。画天,要湛蓝如洗;画树,要青翠欲滴。哪怕是静静的村庄,也满满都是生命力。
外出写生时,除了装画材的铁皮箱,他常戴一顶笠帽,农民常用的那款,天晴遮阳,效果很是不错。说起这顶帽子,他还有点小得意:去老屋写生,偶尔有石粒、碎片、枯枝掉落,都是笠帽保护着他,“农民用的这种,比那些软布帽子结实多了!”
他还常备一把大伞,钓鱼常用的那种,雨天作画,也是别样风韵。
某次在外,天空飘来几片乌云。手上的画进度已有90%,想一鼓作气完成的王民就继续在小雨里画着。但突然狂风暴雨大作,伞吹跑了,画染坏了,人淋成落汤鸡一般。
那次以后,他时常提醒自己:就像种田要不违农时,画画也不要和大自然对抗。
把村庄的一点一滴刻进心里
松阳县板桥畲族乡桐榔村,离县城37公里,曾经位置偏远、交通不便、产业薄弱。
年轻时王民曾在沿海城市当兵。起初返乡探亲,他从广州经厦门,不断换乘,最后辗转回到桐榔村的村口。“落差感太强了。”他感觉,自己回的是一个“什么都看不到的村庄”。
再回部队,战友问起返乡感受,王民都不知道怎么说,“内心有点自卑。”
2010年冬天,退伍不久的王民在村里老支书的力邀下,回到家乡,成为新任村支书。
根据多年在外的见闻和经验,评估后,村委觉得首先要改善生活环境,提高经济收益。
王民喊上父老乡亲一块儿,把家家户户的自来水管进行了提升改造;找了片空地,安装健身器材,划了片篮球场;再商量着村里茶园怎么统一管理……
看着村民日子渐渐变好,爱画画的王民也没忘记儿时的愿望——他要站在村口,画全村的面貌。
当村支书那几年,忙完工作,他也会拿起画笔,画村里的老房子、房屋旁的柴堆、细长的巷子、后山的花草……
对故乡的情感太丰沛,那幅全景图,王民还是不知从何动笔。以前,村子在他眼里只有一丁点大;如今,村庄里的一点一滴都刻进了他心里,他觉得“村子很大的”。
在乡村看见自信的美好生活
当了几年村支书后,他选择成为一名职业画家,那是他心中迫切想实现的梦。
王民更忙了。他在古堰画乡景区开了一间画廊,担任了丽水市古堰画乡油画协会副会长。各地的画家相聚在这里时,他也扮演着主人翁的角色,介绍风土人情、民宿文创。
画得多了,陆续有人来邀他为村庄画墙绘。留在墙上的王民之作,除了他最擅长的山水田园,还有畲乡风情、红色记忆、乡村建设、文化传承……每每画完,他自己一看“都是乡村振兴的好风景”。
曾经让王民自卑的桐榔村,乘着“千万工程”的东风,也演绎了一出畲村“变形记”。旧屋改造住新房,文化空间大门开,畲药产业谋共富,乡野景观招客来……
村里老屋依旧,坐拥多处古村落的松阳已被誉为“江南最后的秘境”。文人旅客迢迢奔波,只为看上几眼古朴的村子。
说到家乡,王民早就不自卑了。他会主动说起,自己是哪个村的人,也会拍下一张张故乡的风景,分享给来自五湖四海的画友们。
美好生活应该是什么模样?
王民想了想:如果国家需要,他就再回到部队;岁月静好的时候,他就画乡村、画乡愁;哪天画画不能维持生活,就当个农民,过“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的日子。
他说:“把所有想做的事情都做了,就是我想要的美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