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姜赟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相信同学们都背诵过辛弃疾的《破阵子·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之》，这首词题目中提到的陈同甫，就是本文的主角——陈亮，字同甫，和辛弃疾是密友。

　　陈亮是南宋著名的爱国主义者、思想家、政治家、文学家，是大名鼎鼎的永康学派创始人。他提倡“事功学说”，主张“看待一个人或者一件事，一定要从效果层面进行评判”，反对理学家的空谈。

　　参与浙江文化研究工程的浙江省社会科学院二级研究员卢敦基表示，如果从人本身这个角度来看，陈亮有两个自我评价：一是他的人生楷模为诸葛亮，二是他自称“人中之龙，文中之虎”。“陈亮的伟大，就在于他一生坚持独立思考，持续地以自己的艰难探索和大胆开拓，为中国思想史和政治史带来了新的生机。”

一生力主恢复中原

频频给皇帝写信

　　在金华永康太平水库大坝西侧，陈亮安眠于此。

　　时间回到880年前的南宋，陈亮出生在永康，《宋史·陈亮传》这样描述：“为人才气超迈，喜谈兵，议论风生，下笔数千言立就。”

　　他这一生，堪称跌宕起伏。

　　年轻时写了《酌古论》，评述历史，一鸣惊人，本以为会金榜题名，从此青云直上，没想到怎么考都考不上，对仕途不抱希望时，却在51岁“高龄”中了状元，可刚想抒发政治理想，52岁就去世了。

　　两次入狱，却又都逢凶化吉，脱险出狱，这主要得益于他的名声和辛弃疾等文豪朋友的相救。

　　一生布衣，从未上任当过朝廷命官，但他很喜欢给皇帝写信。在《中兴五论》里，他提出了“中兴”“开诚”“执要”“励臣”“正体”五个方面的建议。后又接连上书，批判朝廷苟安东南一隅的国策和儒生、学士空谈的风气，力主恢复中原。

　　其实，陈亮是有机会当官的，当时孝宗皇帝被他的爱国之心打动，打算赏他一官半职，但陈亮收到皇帝的美意后哈哈大笑：我是在为社稷天下开创数百年的基业，难道仅为博取一个官位吗？就这么拒绝了，潇洒而去。

　　在卢敦基看来，陈亮是一位爱国主义国事活动家，主战观点终身不变。陈亮生活于南宋高宗、孝宗、光宗时期，朝廷主战派和主和派争论不休。“陈亮作为一介平民，不屈不挠地多次上书朝廷，主张抗金复国，积极谋划恢复河山统一，甚至亲自前往抗金前线金陵、京口视察地形，最终赢得朝廷认可，也被正史关注和肯定。这是非常不容易的。”

和辛弃疾的“鹅湖之会”

五阕《贺新郎》千古绝唱

　　在两宋时期，出了不少伟大的爱国文人，比如同学们熟知的辛弃疾、陆游等，陈亮也是其中之一，但很多人不知道。

　　卢敦基向记者解释了其中的原因，陈亮的文学成就主要在词和文章，“陈亮很自信，他认为，从魏晋到北宋，诗已经被写尽，而新兴的文学题材——词更容易出彩。他写词的数量在当时是全国前5位的，但现在很多都散轶了。他的文章非常有个性，笔势奇逸，每一篇都有出人意料的想法，遣词用语不拘一格，但可能不太容易被普通读者接受，历代未受到重视。”

　　在陈亮的文学道路上，就不得不提辛弃疾，两人见面次数不多，大多书信往来，其中“鹅湖之会”创造了一段文坛佳话。

　　1188年，陈亮与辛弃疾在信州（今江西上饶）鹅湖寺相会，纵论时局，商讨北伐。他们都是坚定的主战派，都有极高的文学素养，有许多共同语言。相伴十天后，两人刚分别，辛弃疾就心生不舍，抄近路去追陈亮，又陪了他一段路，但最终不得不分手，于是写下了《贺新郎·把酒长亭说》，“剩水残山无态度，被疏梅料理成风月。两三雁，也萧瑟。”

　　陈亮读过此词后，没几天就寄来了一封信，中间夹着一首《贺新郎·寄辛幼安和见怀韵》：“父老长安今余几，后死无仇可雪。”辛弃疾收到信后，挥笔和了一首《贺新郎·同父见和再用韵答之》：“事无两样人心别。问渠侬：神州毕竟，几番离合？汗血盐车无人顾，千里空收骏骨。”陈亮得词后，连着和了两首《贺新郎·酬辛幼安再用韵见寄》和《贺新郎·怀辛幼安用前韵》，安慰辛弃疾：“男儿何用伤离别。况古来、几番际会，风从云合。”

　　五阕《贺新郎》写尽男儿的英雄本色与忠肝义胆。虽然两人都壮志难酬，但有这样互相理解、互相支持的知己，也算人生一大安慰吧。清末著名诗词评论家俞陛云就曾感慨：“稼轩（辛弃疾的字）与同甫，为并世健者，交谊之深厚，文章之振奇，可称词坛瑜、亮。”

和朱熹的“王霸义利”之辩

“事功之学”影响至今

　　其实这场“鹅湖之会”本来还有第三人。当时，陈亮还约了理学大家朱熹，但是朱熹爽约了，这是为什么呢？那就必须提到中国思想史上著名的“王霸义利”之辩。

　　1172年，在永康方岩的丹霞岩窟中，陈亮设帐授学，在朱熹理学一统学术界的时候，他异军突起，创立永康学派，倡导经世济民的“事功之学”，提出“盈宇宙者无非物，日用之间无非事”。

　　大约有两三年时间，陈亮和朱熹书信来往频繁，展开了一场极为严肃的哲学、思想、政治论战——“王霸义利”之辩。陈亮主张“动机与效果并行”，而在朱熹看来，这种思想会使得人只顾追求功利，而忘记道义。

　　卢敦基表示，陈亮和朱熹的论争，某种程度上是英雄主义者和道德主义者的对决。朱熹强调从应然的观念出发，强调培养伦理道德规范的重要，正心诚意就能做好一件事。而陈亮则从已然的事实出发，强调实践和效果的必须，你把事情做好了，你就是一个好人。

　　“我举个例子，永康是全国防盗门的重要生产地。永康门业之所以如此兴盛，原因是复杂的，但用行业质量标准来检验，就很简单——因为永康能够用最低的成本做出符合质量要求的防盗门。用陈亮‘功到成处，便是有德；事到济处，便是有理’的观点来解释，那就是‘门做得不错，看来你这个老板也不错’。而用朱熹的观点来解释，那就是‘只有一个好人，才能做出好门’。两个观点都没错，但如果运用朱熹的观点，我们很难检测人心，相对而言，陈亮的观点更有实操性。”

　　以陈亮为代表的永康学派“事功学说”，放到现在也很有启发意义。金华永康市发布的新时代永康企业家精神就是“义利并举 务实创新”。一代代永康企业家早已将经世致用的“事功学说”融入血液中。

　　今年10月21日（农历九月初七）是陈亮诞辰880周年纪念日，“永康学派与中华民族现代文明学术研讨会”“宋韵·浙学溯源——陈亮主题书画作品展”等纪念活动陆续举行。

　　“800多年来，陈亮的学说被永康人民，特别是永康企业家奉为圭臬与法宝，深刻地影响着经济社会发展。”永康市陈亮研究会会长章锦水说，循着历史的文脉，陈亮文化核心基因在新时代不断被解码、转换与利用，为经济社会发展提供了丰润的精神滋养和内生动力。

　　浙江文化研究工程成果

　　●卢敦基《人龙文虎-陈亮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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